“团长……那……那中午的馒头，还蒸吗？”
何雨柱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又无比真诚。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两台冰冷的半履带装甲车，都因为这句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李云龙那张因为激动而涨成猪肝色的脸，表情凝固了。他那挥舞着地图，仿佛要吞并天下的气势，被“馒头”这两个字，戳了个窟窿，慢悠悠地漏着气。
赵刚扶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人类的沟通方式。他这边在思考着一个团如何对抗一个日军甲种师团的战车中队，而事件的核心人物，却在担心一盆面会不会发过了头。
这仗，还怎么打？
“蒸！他娘的当然要蒸！”李云龙终于从短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一把将地图塞进赵刚怀里，然后反手抓住何雨柱的肩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不但要蒸，还要蒸白的，蒸大的！让全团的弟兄们都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老子去干大事！”
他嘴上说得豪气，心里却在滴血。他现在看何雨柱，就像看一个绝世高手，可这个高手偏偏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天大地大，做饭最大。
- “那俺先回去了，面快醒好了。”何雨柱一听，如蒙大赦，转身就要往伙房跑。
“回来！”李云龙一把将他拽住。
“柱子，你跟老子交个底。”李云龙把他拖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那神情，活像个跟人合伙偷地瓜的村痞，“那铁王八，你到底有几分成算？”
何雨柱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团长，没见过实车，俺也不敢打包票。不过德国人的车跟日本人的车，就像谭家菜跟路边摊，路数不一样，但锅碗瓢盆都差不离。只要让俺摸一摸，听听声，八九不离十。”
李云龙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谭家菜路边摊，他不懂。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八九不离十。
这就够了！
“好！”李云龙一拍大腿，“老赵！传我命令！”
赵刚抱着地图，一脸的生无可恋。
“命令张大彪，从他一营里，给老子挑出五十个胆子最大、跑得最快的兵！再把‘点名分队’那二十个宝贝给我叫上！”李云龙的语速极快，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让后勤把所有能找到的麻袋、绳子、手榴弹都给老子备好！尤其是手榴弹，要那种拧开盖就能炸的！”
“老李，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刚忍不住问，“你不会真想带着这七十个人，去冲阳泉的军营吧？那不是送死吗？”
“冲？谁说要冲了？”李云-龙斜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咱们是去‘借’！”
他凑到赵刚和何雨柱跟前，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侦察连送来的情报，阳泉的战车中队，每周都有一次集中维护。那天，大部分坦克都会开出车库，停在操场上。坦克手们会把炮塔和舱盖都打开，通风换气，人也都钻出来抽烟聊天。你说，那会儿的坦克，像不像一群趴窝的老母鸡？”
赵刚的眼皮跳了跳，他已经预感到了李云龙的疯狂计划。
“咱们的人，趁着夜色摸进去。柱子负责挑一辆最好的，爬进去，给老子发动起来！张大彪他们，就负责在外围给老子扔手榴弹，把水搅浑！只要坦克一响，咱们就开着它冲出来！鬼子就算反应过来，他们的坦克没发动，炮弹没上膛，就是一堆铁疙瘩！他们拿什么追？”
李云龙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那辆九七式中战车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赵刚听得头皮发麻：“老李，你这是在赌！从潜入到发动，再到冲出来，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七十个兵，连同何师傅，一个都回不来！”
“赌？”李云龙脖子一梗，“老子打仗哪回不是在赌？当年在鄂豫皖，老子带着一个连硬刚人家一个团，不也赌赢了？富贵险中求！不赌一把，哪来的坦克大炮？”
他转头看向何雨柱，眼神热切：“柱子，你怕不怕？”
何雨柱正在心里盘算着发面需要的时间，冷不丁被问了一句，愣了愣，老实回答：“团长，俺怕。俺怕中午的馒头，蒸出来是酸的。”
“……”
李云龙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赵刚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扶着装甲车，感觉整个世界都荒诞得不像话。
最终，李云龙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他指着何雨柱，一字一顿地对赵刚说：“老赵，你现在就去伙房，亲自盯着！看着柱子把面揉好，把馒头一个个码进蒸笼！什么时候他的活儿干完了，什么时候再把他给老子带过来！”
让一个团政委，去给一个伙夫当监工。
这命令，在整个独立团的历史上，是头一遭。
赵刚看着李云龙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看何雨柱那副“可算能回去干活了”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政委，是保姆。还是那种带两个不省心孩子，一个疯，一个憨的保姆。
半个时辰后，后山训练场。
张大彪带着挑出来的五十个精壮汉子，和王根生率领的“点名分队”，列队整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困惑和激动。他们只知道团长要干一票大的，但具体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云龙背着手，在队伍前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朝伙房方向看一眼，那样子，比等媳妇生孩子还急。
终于，赵刚黑着一张脸，带着何雨柱走了过来。何雨柱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身上还系着那块油腻腻的围裙，对着李云龙点了点头。
“团长，馒头已经上锅了，小火蒸，一个时辰后就得起锅。”
“一个时辰……”李云龙算了算时间，大手一挥，“够了！来回足够了！”
他翻身跳上一块大石头，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七十个兵，以及一个还系着围裙的厨子，高声宣布：“弟兄们！今天，老子要带你们去干一件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然后猛地一挥手，指向阳泉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咱们去他娘的阳泉，抢他一辆坦克回来过年！”
全场死寂。
风吹过山岗，吹动着战士们衣角，也吹动着何雨柱那块油腻的围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抢坦克？
抢一辆……坦克？
在所有人石化的表情中，李云龙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何雨柱面前，亲手帮他解下那块围裙，叠好，塞进旁边一个警卫员怀里，那动作，像是在处理一件圣物。
“柱子，”他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今天，这锅馒头，能不能按时出锅，就看你这辆坦克，开得快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