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学着卖关子了?”陆归临的声音打孙棠棠背后传来。
孙棠棠并未搭理,只是踮着脚,竭力控制手中长棍,往树上的柿子小心戳去。
她不曾说出口的那几句话,便是想要长得再高些,能跟上陆归临的个子,虽不能像男子那般高大,但她也不想矮太多。
如此……若有一日,立于陆归临身侧,瞧着更为般配。
那些话本子上的才子佳人,便都是如此。
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孙棠棠还想,自己的厨艺将来有朝一日,能像阿爹的一样厉害,她能拥有自己的食店,人人提起孙棠棠,都知道是澄州城最厉害的厨娘。
甚至在京城也排得上名号。
她文采不如陆归临,但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想着,也许……能真正站在陆归临身边。
恍惚间,孙棠棠脚下踩到一柄树枝,一时打滑,朝后摔去。
她飞快将长棍朝一旁扔去,免得控制不住砸了人。
眼见就要跌坐在地,惊惧之际,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护在了她身后。
孙棠棠只觉自己被好闻的草木气息围绕,好似跌进春日密林,一时分不清,还是不是在秋日。
她错愕回头,双手不小心碰到她小臂肌肤的陆归临面上红似晚霞,见孙棠棠站稳,飞快后退几步,微微别过头去:“你可还好?”
“我没事。”孙棠棠小心捋好衣袖,不动声色拂过陆归临方才碰过的手腕,脸上亦是烧得通红。
“事出紧急,是我唐突了。”陆归临深吸了口气,“你,你放心,我不是,不是……轻浮之人。待,待阿爹探亲时,我定……”
一向伶牙俐齿,出口成章的陆归临,竟结巴起来。
孙棠棠猜到他要说什么,本以为自己会心存雀跃,没想到此事真被陆归临提起时,她心中却满是难言之酸涩。好似……柿子的涩意。
“无碍。你不要往心里去。就是打打闹闹,没什么。”孙棠棠好似避之不及,飞快堵住话头。
以陆家的家世,估计不会将孙家放在眼里。
就算有朝一日,她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厨娘,想必也只是,被陆府请去府上掌勺。
如今他们能玩在一道,陆府未曾干涉,不过是习惯了将他们当作孩童,加之澄州富贵人家也就那么几户,孙家勉强算是一户,给陆归临添些乐子。
“你在想什么?”陆归临见孙棠棠面色深沉,小心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还能做些什么别的菜肴。”孙棠棠嘴角勾起,“快,等日头下山前,咱们得赶回去,不然又要被念叨。”
陆归临深知,孙棠棠看着天真烂漫,但有时心思极深,唯有此道,才能于幼时生存下来。是以他不但不恼,反在心中懊叹,没有再早些遇见孙棠棠,让她少受些苦。
瞧着孙棠棠弯腰,一手扯着襦裙,一手将柿子扔在里头,面上还沾了土,陆归临哑然失笑,背起一旁树下的背篓,耐心接过。
二人立于黄昏时分的柿子树下,落日光泽映于他二人眸中,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孙棠棠吸了吸鼻子,好似柿子已经混着糯米下锅,周遭满是柿子甜香。
彼时,二人中间隔着竹篓,将将两步的距离。
水车那头传来轰隆声响,孙棠棠回过神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分明见着,陆归临将将才移走视线。
二人竟都不想迈步。孙棠棠一时恍惚,难道他也想起了当日柿子树下的光景?
“怎么,舍不得动了?”陆归临淡淡的声音响起,同回忆里的暖意融融,判若两人。
孙棠棠长吁了口气,朝水车望去。
水车和自雨亭上的关窍,都停下了!
方才那般,应是趁闯关者松懈,来个致命一击。
孙棠棠瞪着水车,突然想起,起初在密林里头,她按下那米粒大小的石子后,叶恒没有立马上前,她才来得及解谜。
原是叶恒早就见惯了如此伎俩!
孙棠棠心中一阵后怕,看来以后也要小心些。
可眼下谁知就一定安全?
孙棠棠脚下一滞,停在原地:“公子,您身手好,要不您先看看?”
“倒是学乖了。”陆归临亦不推脱,“便当你欠本公子一个人情。要还。”
“可以。”孙棠棠闷哼一声,心中隐约泛起酸涩之意,在逐胜坊,她怕是没什么能帮陆归临的了。离开逐胜坊后,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见。
孙棠棠晃了晃头,敛了心绪,不做他想。
陆归临那头,已跃身至水车跟前,探得水车横梁内悬着的灯笼。
“谜面完整,不过里头的烛台没了。看样子,是被人卸下。”陆归临饶有兴致地打量孙棠棠,“你得罪的人,不少啊。”
“什么意思,这真是我的灯笼?”孙棠棠琢磨过来,飞快上前。
她接过灯笼,细细看了,这是一盏小巧的兔子灯,许是为了方便携带,兔耳不像一般的兔子灯直直立着,而是朝后贴于兔头兔身,瞧着十分乖顺。灯笼的罩面乃是素绢制成,里头是竹制骨架,交叉处用鱼线绑着,极为坚韧。
兔身两侧,各有一句话,“草低处处皆因它,上平一横下斜走。”
解出来,最接近的,确为“风七”二字。
“当真是我的!”孙棠棠面上大喜,总归不是一无所获。
可是这缺的烛台……
她分明记得,彼时木桩中央的灯笼,都是亮着的。
看来陆归临也有印象,这才说她得罪了人。
孙棠棠盯着园子里的布置,此番关窍,断不是闯关之人一时半会能琢磨开启的,定是黑衣人所为。她究竟为何,被黑衣人盯上,要折腾她至此?
彼时是她离开木桩泥地,去寻蒙青露之际。
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孙棠棠也懒得多想,左右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当然是。难不成你还质疑本公子解错灯谜?”陆归临见孙棠棠避而不答,轻笑一声,“还缺一块,别高兴得太早。”
“依公子看,我这块烛台,如今在何处?”孙棠棠有样学样,顾左右而言他,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公子都纡尊降贵,亲自出手相助了,不妨送佛送到西?不然方才这番,也白忙活了。”
? ?孙棠棠内心:不就是冠冕堂皇吗?我也会。
?
不过得罪的人确实够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