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自毁的轰鸣像闷在胸腔里的雷，楚狂歌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刚冲出控制室大门，迎面就撞上坍塌的混凝土块——通道顶部的钢筋网正簌簌往下掉，像被抽走骨架的巨兽在垂死挣扎。
赵叔！
这声喊几乎是从喉咙里迸出来的。
赵子昂佝偻着背顶在一扇变形的防火门前，门板被上方坠落的横梁压得发出呻吟，他的老军装后背洇出暗红，是方才被雷豹甩到墙上时撞裂的伤口。
几个伤员正从门缝里挤出去，其中一个小战士的背包勾住了门框，赵子昂咬着牙用膝盖一顶，金属摩擦声里，那战士踉跄着栽了出去。
小楚！赵子昂抬头，脸上沾着灰，眼角的皱纹里嵌着血珠，快走！
这门撑不了三分钟！
楚狂歌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看见赵子昂的右手正抵在门板最薄弱的位置，指节白得近乎透明，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在金属表面洇成小红花——那是方才徒手掰钢筋时蹭破的。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刮擦的尖啸，雷豹的钢刺穿透了走廊尽头的承重墙，改造战士的机械腿碾碎碎石冲过来，肩头的重机枪已经抬起。
让开！楚狂歌冲过去，一把攥住赵子昂的胳膊往旁边拽。
他能感觉到老兵的肌肉硬得像冻住的麻绳，我断后，你带凤舞他们先走！
放屁！赵子昂反手扣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老子在边境守了二十年，见过的生死比你吃的盐都多！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里溢出的血溅在楚狂歌军装上，那丫头...那丫头的加密设备还没充能，她需要时间！
雷豹的第一发子弹擦着楚狂歌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开火星。
楚狂歌猛地将赵子昂推向逃生通道，转身时不死战魂在体内翻涌，伤口愈合的酥麻感顺着脊椎窜上来——银手环虽然能量耗尽，但这具被战魂重塑的身体，此刻正渴求着战斗。
他吼得声线发颤，抄起墙角的战术盾迎向雷豹。
钢刺扎进盾牌的瞬间，他听见金属碎裂的脆响，盾面凹陷成蛛网，雷豹的力量透过盾柄传来，震得他虎口裂开，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队长！凤舞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
楚狂歌余光瞥见她扶着韩雪，几个伤员互相搀扶着往撤离点跑，韩雪的狙击枪斜挂在背上，枪托还沾着李铁的血——方才在实验室里，李铁为了救博士被雷豹甩到墙上，现在应该还在后面。
不，不对。楚狂歌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来时的路。
通道中段的转角处，李铁正单膝跪地。
他的左胸插着半块弹片，右手的突击步枪还在喷着火舌，吸引着雷豹手下改造战士的火力。
那些改造人腿部装着推进器，跳跃时带起的风掀翻了墙角的灭火器，李铁的子弹打在他们胸口的合金板上，只溅起零星火星。
李铁！楚狂歌的战术盾又被钢刺撞飞，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抵在发烫的防火门上。
雷豹的重机枪转向李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抹摇摇欲坠的身影。
跑啊！李铁突然咧嘴笑了，染血的牙齿在火光里闪了闪。
他猛地跃起，用身体撞向最近的改造战士——那是特种兵最不要命的同归于尽式。
改造战士的机械臂卡住他的脖子，李铁却趁机扣动了腰间的手雷保险。
操你妈！爆炸的气浪掀得楚狂歌撞在墙上，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嗡鸣。
等视线恢复时，李铁已经倒在血泊里，半边身子焦黑，右手却还保持着攥紧的姿势。
韩雪哭着扑过去，从他指缝里抠出个加密U盘，李铁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碰了碰，像片飘落的叶子。
交给...楚狂歌...
这是楚狂歌听见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李铁的瞳孔逐渐涣散，嘴角还挂着没说完的笑——像极了三年前边境伏击战里，那个举着燃烧的炸药包喊老子给你们开路的兵。
楚狂歌抓住凤舞的手腕往隧道方向拖，背后传来雷豹的怒吼。
赵子昂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他扛着昏迷的博士，军装下摆被火燎出个大洞，唐九那小子说隧道南口有接应！
废弃军用隧道的霉味裹着湿气涌进鼻腔。
楚狂歌的作战靴踩在碎石上，每一步都能听见骨裂又愈合的轻响——不死战魂在透支，他能感觉到体力正像漏沙般流逝。
凤舞的手指在战术平板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发亮：李铁的U盘...里面有共生计划的备份资料。
还有这个。她突然顿住，平板屏幕上跳出份名单，排头的名字让赵子昂猛地刹住脚步——那是军区副司令的签章，再往下，几个熟悉的中将、少将的名字刺得人眼睛疼。
这东西要是曝光...赵子昂的声音发颤，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平板上，整个军区都得翻天。
楚狂歌摸了摸胸口的储存卡，那里还藏着从实验室拷贝的核心数据。
他抬头看向隧道深处，霉斑斑驳的墙壁上，唐九的影子正猫腰往前探，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塌方区：当年我走私军火时，这隧道我摸了七遍。他回头冲楚狂歌笑，刀尖挑开挡路的铁丝网，欠你的命，今天还。
隧道口的天光突然暗了。
唐九的手电地熄灭。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连呼吸声都轻了——前方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闷响，还有扩音器里刺耳的喊话：楚狂歌，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装甲车。唐九的声音像浸了冰，玄武会调了重装备。
楚狂歌往前走了两步。
晨曦从隧道口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
他能听见体内不死战魂的震颤，像困在笼中的野兽在挠门——但他压下了那股冲动，转身时眼神冷得像淬过毒的刀。
韩雪，带伤员进侧洞。他指向隧道右侧的通风口，凤舞，把名单备份到所有终端。
赵叔，你守着博士。
那你呢？凤舞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在发抖。
楚狂歌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她发间的硝烟味混着血锈味，像极了边境线上的黎明。
我去掀翻他们的棋盘。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隧道外的喊叫声更近了。
楚狂歌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还沾着雷豹的血。
他迎着晨光迈出隧道口，身后传来凤舞压抑的抽噎，还有赵子昂重重的叹息。
第一发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的瞬间，他笑了。
不死战魂在体内轰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