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北疆大捷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复古同盟”每一个成员的心头。那份来自军方的、无可辩驳的功绩，以及随之而来水涨船高的民间声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让他们感到窒息般的恐惧。而李晓晓推行的各项新政，随着女子学堂初见成效、专利法令激发民间活力、边境互市带来稳定，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渗透和改变着这个帝国，一点点侵蚀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旧秩序根基。
庆亲王府的密室，烛火跳动得有些妖异，映照着几张因焦虑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不能再等了！”端郡王几乎是低吼出来，眼白布满了血丝，“顾长渊如今携大胜之威回京，军中声望如日中天！那妖女的新政更是蛊惑了越来越多的人心！再等下去，你我等人，还有立足之地吗？只怕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崔泓老太傅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椅背，声音嘶哑：“不错。陛下已被他们彻底蛊惑，指望其回心转意无异于痴人说梦。如今朝中，陆文渊之流占据要津，军中顾长渊一手遮天……我们，已无退路。”
肃郡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顾长渊此番回来，陛下虽未明升其职，但赏赐之厚，信任之深，瞎子都看得出来。有他在京城坐镇，我们任何针对那妖女的小动作，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看向主位的庆亲王，“皇叔祖，必须行险一搏了！”
庆亲王李瑷闭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权衡着最后的天平。许久，他猛地睁开眼，那双老迈的眼眸中射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光芒，仿佛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的爆燃。
“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就别怪我们……掀了这桌子！”他声音冰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万寿节，就是最好的机会！”
皇帝李珩的万寿节，恰逢新政推行五周年。朝廷早已下令，要举行盛大的庆典，既是贺寿，亦是展示新政成果，届时京城欢庆，百官朝贺，万国来使云集，皇宫内外守卫虽严，但人员繁杂，正是浑水摸鱼、行非常之事的大好时机。
“就在万寿节当天，承天台大典之上！”庆亲王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时拿下皇帝和那个妖女！”
这个疯狂的计划让密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刺杀皇帝与无双夫人，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具体如何行事？”端郡王呼吸急促，既恐惧又兴奋。
“里应外合！”庆亲王眼中闪烁着阴谋的光芒，“宫里头，有些老家伙，还有那些不得志、被排挤的太监宫女，对现状早就不满，可以用重金和未来的高位收买。让他们负责在宫内制造混乱，比如在几处偏殿同时放火，吸引禁军注意力，并设法在关键时刻，打开通往承天台的某处侧门或松懈某段守卫。”
他顿了顿，继续道：“京城守军里，也有我们的人，虽然职位不高，但关键时候，拖延一下救援，或者制造一些小小的‘意外’，比如堵塞某条通往皇宫的要道，还是能做到的。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批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死士！”
“死士来源？”崔泓追问。
“一部分，由我们几家秘密蓄养的家将死士中挑选最精锐者。另一部分……”庆亲王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可以通过我们在西陵的关系，花重金雇佣一些亡命之徒，或者……利用北狄呼衍灼那边对顾长渊的刻骨仇恨，他定然愿意派出最精锐的杀手，混在使团或商队中潜入京城！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要在庆典上，趁乱格杀李珩和李晓晓！”
“那之后呢？”肃郡王声音干涩。
“之后？”庆亲王眼中野心勃勃，“皇帝和那妖女一死，朝堂必然大乱！顾长渊再能打仗，没了皇帝和那妖女的支持，他就是无根之萍！届时，我们便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联合朝中尚未被清洗的旧臣，以及部分对顾长渊心存忌惮的将领，迅速控制京城，拥立……拥立年方十五的魏王李璠！”他选定了李珩的这位嫡长子，虽已少年，但在他们看来仍属“年幼”且母族不显，易于掌控，“新君登基，自然需要我等老成持重的宗室大臣辅政！到那时，废除新政，恢复旧制，易如反掌！”
这个终极计划，狠毒、大胆，却也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但在巨大的恐惧和野心的驱使下，这群已然疯狂的旧日权贵，决定铤而走险。
就在“复古同盟”紧锣密鼓地暗中布置，联系宫内眼线、调动隐藏力量、设法让死士混入京城之时，一些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蛛丝马迹，也开始悄然浮现。
晓月阁依托其庞大的商贸网络建立起来的情报系统，首先察觉到一丝异样。有掌柜汇报，近期京城有几家不起眼的车马行和货栈，似乎接到了一些来历不明、要求古怪的订单，涉及人员与货物的秘密流动，与正常的商业活动迥异。同时，安插在京城三教九流中的眼线也反馈，市面上似乎多了一些面孔陌生、举止精悍的外来者，虽然分散且低调，但那股若有若无的戾气，与寻常商旅或百姓不同。
另一方面，陆清雅通过其夫家在京营中的人脉，隐约听到一些极低级别的军官私下抱怨，说上面最近有些调动令人费解，或者某些区域的巡防似乎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疏漏。虽然这些都只是零碎的传闻，无法构成任何证据，但结合之前出现的流言蜚语，足以引起警觉。
陆清雅立刻将这些零散的信息告知了李晓晓。李晓晓听着，秀眉微蹙，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了。她相信晓月阁情报网络的敏锐，也相信陆清雅的判断。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细微动向，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他们……终于要忍不住了吗？”李晓晓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那里正在为万寿节庆典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然而，在这祥和的表象之下，一股致命的暗流正在涌动。敌人选择了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其心可诛！
她深知，目前掌握的这些线索，远远不足以指向任何人，更无法作为证据提请皇帝防范。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对方隐藏得更深，或者促使他们改变更难以防范的计划。
“清雅，”李晓晓转身，目光沉静却锐利，“让我们的人，继续暗中留意，但务必小心，绝不能暴露。重点排查近期所有进入京城的外来人员，特别是与西域、北地有关的。宫内的动向……我会再想办法。”
一场围绕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生死博弈，在庆典的喜庆帷幕之下，悄然进入了最危险的倒计时。双方都在暗中布局，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