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外城的晨光刚驱散晨雾,一支打着“夏”字旗号的轻骑就冲破地平线,直奔联军大营而来。为首者身着绯色官袍,腰佩金鱼袋,正是林瑾亲自派遣的劝降使者——礼部侍郎苏敬。他翻身下马时,怀中的明黄圣旨还带着长安的余温,身后两名亲兵捧着锦盒,里面是林瑾赐下的赦免诏与黄金印信。
张玉与王保保亲自出营迎接,苏敬却不及寒暄,直接递上圣旨:“陛下有旨,念张文秀、李四柱曾为大夏效力,若能开城投降,可免其死罪,贬为庶民;麾下将士放下武器者,一律既往不咎,愿归乡者发安家银,愿从军者编入辅营。”他目光扫过远处的内城城墙,“陛下说,焉耆百姓已遭战火之苦,能少流一滴血,便少流一滴。”
禄东赞闻讯赶来,听闻圣旨内容,眉头微蹙:“李四柱性情残暴,又一心投靠大明,恐怕不会轻易投降。”苏敬却信心满满:“陛下已探明,李四柱麾下不少将士是关中军户,本就不愿为叛贼卖命。只要让他们听到陛下的恩诏,必然人心动摇。”张玉沉吟片刻,道:“既如此,我派人去内城喊话,让李四柱出城接旨。”
联军的传令兵站在护城河外的土坡上,手持铁皮喇叭高喊:“大夏皇帝派使者亲临,赐下赦免圣旨,李四柱速开城接旨!”喊声回荡在城墙内外,内城城头顿时一阵骚动。李四柱站在箭楼里,脸色阴晴不定——他昨夜刚收到大明西北总督的密信,承诺十日之内必派援军,此刻投降,不仅前程尽毁,恐怕还会被大明追责。
“将军,不能开城!”副将李三柱凑上前,低声道,“苏敬是林瑾的心腹,此来必是诱降之计。咱们若投降,张文秀就是前车之鉴!”李四柱猛地拍向桌案,虎头刀震得茶杯翻倒:“本将军乃大明钦命焉耆守将,岂会向林缚小儿低头!”他走到箭楼边缘,高声喊道:“让苏敬独自过来,若敢带一兵一卒,休怪我箭下无情!”
苏敬听闻回话,当即决定独自前往。张玉急忙劝阻:“李四柱心性歹毒,恐有不测。”苏敬却整理了一下官袍,郑重道:“我乃天子使者,持节而来,他若敢加害,便是与大夏朝廷为敌,更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他接过亲兵递来的圣旨,毅然走向护城河的吊桥——李四柱已让人放下了单边吊桥,仅容一人通过。
李二柱率领先锋营守在吊桥外侧,看着苏敬单薄的身影,心中隐隐不安。他握紧腰间的弯刀,对身边的士兵道:“密切注意城头动静,一旦有异动,立刻冲上去救人。”“踏雪”仿佛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
苏敬刚走到内城城门下,李四柱就带着亲兵冲了出来。“圣旨何在?”李四柱目光如刀,死死盯着苏敬手中的明黄卷轴。苏敬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文秀、李四柱昔为朕臣,误入歧途……”刚读到“既往不咎”四字,李四柱突然怒吼一声:“妖言惑众!”虎头刀寒光一闪,直劈苏敬面门。
苏敬猝不及防,只能本能地用圣旨格挡,虎头刀瞬间将圣旨劈成两半,刀刃顺势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苏敬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四柱,最终倒在城门之下。李四柱一脚踩在他的尸体上,高举虎头刀:“谁敢再提投降二字,便是此等下场!”城头的明军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却没人敢出声。
“狗贼!”李二柱目眦欲裂,策马就要冲过吊桥,却被张玉死死拉住缰绳。“冷静!”张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吊桥已开始升起,你冲过去就是送死!”李二柱看着苏敬的尸体被明军拖上城,鲜血在城门下留下长长的血痕,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苏敬出使前,曾在长安西门为他送行,还赠了他一本兵书。
联军大营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苏敬的亲兵跪在地上,哭着呈上被劈碎的圣旨残片。王保保一拳砸在桌案上,实木桌案顿时裂开一道缝隙:“李四柱这是自寻死路!此等叛贼,必诛九族!”禄东赞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我早说过这贼子顽固,就该直接强攻,何必多此一举!”
张玉拿起一块圣旨残片,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字迹,沉声道:“苏大人的血不能白流。李四柱杀使者、拒圣旨,已失尽人心,他麾下的将士必然心生畏惧。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将他的残暴公之于众,瓦解他的军心。”他转向李二柱,“你带先锋营,在城下喊话,将李四柱杀使者的罪行传遍内城。”
李二柱擦干眼泪,领命而去。他带着先锋营士兵来到护城河外,用铁皮喇叭高声喊道:“李四柱残杀天子使者,罪大恶极!大明援军不会来,你们若继续顽抗,城破之日,一律按叛贼论处!若能反戈一击,生擒李四柱,陛下必有重赏!”
喊声如惊雷般响彻内城。城头上的明军士兵面面相觑,一名来自关中的军户士兵悄悄对身边的同伴说:“我娘还在咸阳,我若成了叛贼,她可怎么活?”这话引起了不少士兵的共鸣——他们中大多是被李四柱强征入伍的,本就不愿为他卖命,如今见他如此残暴,更是人心惶惶。
李四柱在城头看到这一幕,气得暴跳如雷,当场下令将那名军户士兵斩首,尸体扔下城墙。可这非但没能震慑军心,反而让更多士兵心生怨恨。夜间,就有三名明军士兵趁着夜色,偷偷缒城而下,向联军投降,还带来了内城的最新布防图——李四柱已将主力调往西门,东门的守军仅有五百人。
联军众将看着布防图,立刻制定了强攻计划。张玉指着地图上的东门:“这里是守军最弱的地方,禄东赞大人率两万吐蕃骑兵佯攻西门,吸引李四柱的主力;王将军率一万玄甲军,从北门发起牵制攻击;我带工程营和李二柱的先锋营,主攻东门,用火药炸开城门!”
“我要第一个冲进东门,为苏大人报仇!”李二柱一拳砸在地图上,眼中满是血丝。张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先锋营担任破城先锋,但你要记住,报仇固然重要,保住性命才能彻底平定焉耆,告慰苏大人的在天之灵。”他让人取来新的鱼鳞甲,“这件甲胄加厚了护心镜,你务必穿上。”
当晚,联军大营内灯火通明。工程营的士兵们正在加紧制作火药包,将硝石、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合,装入陶罐,再用麻绳捆紧,外面裹上浸过桐油的麻布。李二柱带着先锋营士兵检查云梯和攻城锤,每一名士兵都眼神坚定,苏敬的死,让他们心中的怒火化作了必胜的决心。
次日四更天,总攻的信号火在夜色中升起。禄东赞率领的吐蕃骑兵率先对西门发起猛攻,马蹄声震得城墙都在颤抖,李四柱果然中计,立刻将东门的守军调往西门支援。就在此时,张玉下令:“工程营,点火!”
十名工程营士兵抱着火药包,冲到东门城门下,将火药包塞进城门缝隙,点燃引信后迅速回撤。“轰——”巨大的爆炸声浪将东门炸得粉碎,木屑与碎石飞溅,城门处出现了一道丈余宽的缺口。“冲!”李二柱骑着“踏雪”,手持弯刀,第一个冲进缺口,先锋营士兵紧随其后,如潮水般涌入内城。
东门的残余守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下武器投降。李二柱率军一路向西,直奔李四柱的指挥衙署。此时,王保保也从北门突破,与张玉的大军汇合,联军如两把尖刀,向内城腹地穿插,明军的防线彻底崩溃。
李四柱在西门得知东门被破,顿时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带着几名亲兵想要从南门逃窜,却正好撞上李二柱的先锋营。“李四柱,拿命来!”李二柱怒吼一声,策马冲上前,弯刀直取李四柱的头颅。李四柱挥刀格挡,却被“踏雪”猛地撞在马腹上,身体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二柱翻身下马,踩着李四柱的后背,弯刀抵住他的咽喉:“你残杀天子使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四柱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李二柱死死按住。此时,张玉与王保保也赶到了,张玉看着李四柱,冷声道:“将他押到苏大人的尸体前,斩首示众,以告慰苏大人的英灵。”
午时,内城的战斗彻底结束。李四柱被斩首于东门之下,他的头颅被悬挂在城门上,旁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叛贼李四柱残杀使者,罪该万死”。苏敬的尸体被妥善收敛,张玉亲自为他整理遗容,轻声道:“苏大人,叛贼已伏法,你可以安息了。”
联军将士们自发来到苏敬的灵前,献上手中的鲜花和哈达。吐蕃士兵用藏语为他祈祷,夏军士兵则敬上一碗烈酒。李二柱将那本苏敬赠他的兵书放在灵前,含泪道:“苏大人,焉耆已平,商路将通,你的心愿,我们替你完成了。”
当日下午,张玉命人将李四柱的首级与捷报一同送往长安,同时下令开放内城粮仓,为百姓分发粮食。百姓们捧着粮袋,来到苏敬的灵前跪拜,一名白发老者泣声道:“苏大人是为咱们死的,咱们永远记着他的恩情。”
夕阳西下,“夏蕃同盟”的旗帜在内城的箭楼上高高飘扬。张玉、王保保与禄东赞站在城头,望着逐渐恢复生机的焉耆城,心中百感交集。禄东赞感慨道:“李四柱若能认清形势,本可保全性命,可惜他被权欲蒙蔽了双眼,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王保保点头道:“民心向背,才是制胜的关键。陛下派苏大人劝降,本是仁心,李四柱却不知珍惜,这才自取灭亡。”张玉望向长安的方向,轻声道:“咱们尽快稳定焉耆局势,打通商路,才是对苏大人最好的告慰,也是对陛下信任最好的回报。”晚风拂过,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回应着他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