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晕染在手中的报纸上,将已经干涸的血迹又晕开了些许,洇出一片斑驳的痕迹。
“好疼啊!”
嘴上说着疼,可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扭曲的笑容。
杏子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这般脆弱了,日后,她绝不允许自己再轻易落泪。
她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自己并非是毫无价值之人。
曾经,她只是单纯地学着三公主的样子去认字,还要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怕透露自己过目不忘的学习能力。
可如今,她的心态已然改变,会认字,能够看懂报纸,这便是她的资本。
她受够了时刻告诫自己有多么普通,多么卑微。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依附者存在,她要站起来,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掌控命运。
杏子再也不想狼狈地躺在地上,无助地等待着别人的垂怜与施舍。
她渴望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个站在高处,能够对他人和事物进行取舍。
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她用仅剩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这封沾染了血迹与泪痕的报纸仔细叠好。
随后,她拖着虚弱不堪的病体,拿上了自己仅剩的钱财,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每走一步,她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身体也摇摇欲坠。
可她咬着牙,坚持着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当终于回到府中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直接狼狈不堪地躺倒在了床上。
……
一夜无眠,杏子的精神却尤为亢奋。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自己的计划,打磨着每一个细节。
清早,她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跪在了二殿下的门外。
此时的她,表面上看起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显着的不同。
被砍掉的手巧妙地被宽大的袖子遮挡住,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去仔细观察,根本没人能够轻易发现她已然少了一只手。
过了一夜,圆市休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昨日回到府邸,他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想起自己昨日在冲动之下所做出的种种行为,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懊悔之意。
自己昨日那般盛怒的模样,恐怕有损在火之国人眼中那高贵威严的形象,不过量那些人也不敢胡言乱语。
昨天忙着给父亲告状,言辞激烈地讨伐木叶,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看报纸。
虽说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忍别》这部作品,但还是对其后续的情节发展感到好奇。
打开房门,看到了跪在门外的杏子,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昨天走得匆忙,他都没来得及交代对这个婢女的后续安排,在他看来,像这种已然成为残废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伺候他了。
“滚远点,脏了本殿下的眼!”他的语气像在赶苍蝇。
杏子面不改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不慌不忙地呈上第八期的《黎明日报》。
“殿下,都是杏子不好,这是昨天的报纸,还请您消消气。”
她深知自己在这大名府中的地位与处境,她没有圆市休那般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也没有圆市琳那种随意下注的底气。
大名府本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如果她不能继续服侍二殿下,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极为凄惨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一旦失去二殿下的庇护,她就会彻底沦为被三公主放弃的、毫无价值的存在。
可她偏不!凭什么她还没上桌,就要被结束。
……
“你的手我嫌脏,没听清我的话吗?滚开!”
看到这个婢女,圆市休就想到那只蠢狗,也不知道它死哪去了。
就在圆市休即将发飙的瞬间,杏子迅速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
“殿下,您不是一直想要《忍犬》的出版书吗?奴婢为您找来了。”
闻言,圆市休的瞳孔瞬间紧缩,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鬼话?是不是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嘴上的话依旧如往常那般恶毒,可他的身体却向前迈了几步,伸手接过了杏子手中的书籍。
“殿下,我打听到昨日报纸发行的时候,新闻鸟随机分发了‘繁星’的出版书籍,只是数量不多。”
一入手,圆市休便被书籍那独特的质感所惊叹。
那封皮的材质与寻常所见的书籍大不相同,上面仅有“忍犬”两个字,简洁而又大气。
然而,他心中仍然对这个书籍的真假抱有疑虑,暗自揣测说不定这只是某个无良出版商制作的盗版书籍。
可当他打开书籍,在看见那熟悉的“繁星”签名的那一刻,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经过“繁星”授权出版的正品书籍。
首页上的字迹笔锋流转之间所透露出的神韵,足以让人看出这个签名绝非轻易能够伪造。
而圆市休的书房中恰好收藏有“繁星”给别人的回信,那是他前不久花费重金买断的。
这次出门,他还准备了信件,准备指点一下“繁星”的写作。
因此,他一眼便看出,这书上的字迹与回信上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里得来的?”圆市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急切。
杏子依旧跪在地上,用那仅存的一只手虚弱地行了个礼。
“我得到消息便为殿下寻来了,听说只有这批出版书才会有‘繁星’的亲笔签名。”
此刻的圆市休早已顾不上处理眼前的婢女,他的全部心思都被手中的这本书籍所吸引。
他迫不及待地直接翻起书,出版书的内容相较于报纸上连载的字句更加丰富详实,其上的内容都有了不少扩充。
圆市休瞬间便沉浸在了故事里,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杏子看到二殿下这个样子,知道计划成功了。
事实上,新闻鸟发书的那一幕是她躺在地上时亲眼所见,昨夜出门就是为了找那个拿到出版书的人。
她几乎走遍了国都的街道,才在某处角落发现了那个被讨伐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