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武门这边,局势好了些。
方才郑文恺以李元昭的性命相胁,暂时镇住了蠢蠢欲动的禁军,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梁城趁机站出来,对着激愤的百姓高声解释,声称滴血验亲之法不足为凭。
可任凭他如何巧舌如簧,再无人信他身边那个面色苍白的陈砚清是什么“真皇子”。
毕竟,既然滴血验亲没用,他又拿什么来验证这人就是真皇子呢?
容貌?
不好意思,太丑了,看不出来!
而李元昭,可是有沈国舅用性命为她作保!
至于那些指控李元昭杀害了柳进章、卢远道、裴固言、崔九郎的罪状,在柳进章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便已不攻自破。
以至于后面说什么“给太上皇下毒”,也更没有人信了。
人心便是如此:一旦一个谎言被戳穿,说谎者所说的每一个字,便都成了可疑的。
郑文恺只觉得满腹冤屈。
他说的分明都是真相,为何无人肯信?
他死死盯着柳进章,还有他身旁那个不断高声斥责他的女子,眼见着围观百姓在她的煽动下群情激愤,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现在,他只能把一切期望压在李元昭身上。
甚至他还暗自庆幸,还好他留了李元昭一命,还有退路可走。
只要这个女人还在他手中,就能用来牵制住沈初戎,他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可谁知,前去押解李元昭的士兵连滚爬爬地冲上城楼,面色惊惶:“郑相,不好了!”
郑文恺心头猛地一沉,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领:“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李元昭逃了?!
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羲和宫……起火了,李元昭她……”
郑文恺急得不行,“李元昭怎么了?说啊?”
连一直沉默的陈砚清也屏住了呼吸,等着他说下去。
那士兵被勒得喘不过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她被大火烧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郑文恺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
那士兵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陈砚清闻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他摇着头,小声念叨着:“不可能……她怎么会死……”
“郑相,千真万确啊!”士兵跪在郑文恺脚边,“羲和宫被您下令用铁门栓封得严严实实,今日不知怎么突然就起火了,兄弟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扑灭,冲进去一看……李元昭已经烧成焦炭了!”
陈砚清闻言浑身剧震,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你胡说!”
士兵战战兢兢地回话,“大皇子,那焦尸的身形与李元昭一般无二,绝不会出错的……”
“你骗人!我要杀了你——!”
陈砚清突然爆发,疯了似的扑向士兵,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中满是疯狂。
李元昭怎么可能会死?
李元昭绝不可能会死!
那个算无遗策、永远掌控一切的女人,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死去?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手段!
她定是金蝉脱壳,假死脱身!
是李元昭毁了他的一切,害他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人不鬼!不男不女!
他怎么能接受她就这么“死”了?
他恨她!他发誓要将她加诸于身的痛苦百倍奉还,亲手折断她那身傲骨,看她跪地求饶!
可若她真的死了……
这念头刚起,便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不,他绝不允许!
她只能是他的,她怎么可以死?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敢死!”
他嘶吼着,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那士兵的喉骨。
郑文恺本来就要被这个情况烦死了,此刻看着状若疯魔的陈砚清,厉声喝道:“够了!”
“够了?”陈砚清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他,“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疯了似的扑向郑文恺,“我要杀了你!给她报仇!”
郑文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惊得后退半步,又惊又怒:“你疯了?”
然而陈砚清重伤未愈,即便恨意滔天,这副残破的身躯又怎敌得过郑文恺?
“来人!”郑文恺冷声吩咐道,“将他带下去!”
陈砚清挣扎着嘶吼:“谁敢?!我才是大齐正统皇子!是未来要登基的皇帝!你们快将这个逆贼杀了!谁杀了郑文恺,我封他为侯,加官晋爵!”
郑文恺闻言,嗤笑一声,“你真当你是个角儿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过是个靠他一手推上来的棋子,还敢忤逆他?
两名士兵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陈砚清的胳膊。
陈砚清狼狈的大喊大叫。
“反了!你们都反了!谁是大皇子?谁才是未来的皇帝?你们究竟听命于谁?!等我登基,定要将你们这些逆贼通通处死!”
可他的威胁如同石沉大海,士兵们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架着他快步拖了下去。
唯有梁城上前一步,沉声道:“郑文恺,你要做什么?他可是皇子!”
郑文恺的耐心已然耗尽,冷眼扫过梁城:“你还看不明白吗?他已经疯了。一个当众失态、言行无状的疯子,如何让下面这些百姓信服他是真正的皇子?”
梁城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直到被粗暴地拖下城楼,陈砚清才终于明白,所谓的“皇子”“皇帝”,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什么权力?他不过就是个被郑文恺操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