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
她没动，只是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昨晚那场监听结束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可脑子却异常清醒。现在不一样了，信号锁定了，人也抓了，剩下的事，交给时间就行。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程野发来的消息：“《镜渊》零点场票房数据出来了，全国排片冲到37.8%，上座率91%。”
她坐起身，顺手把发簪从枕下摸出来——昨夜监听前插上的，一直没取。指尖拂过珍珠温润的表面，她轻笑一声，回了个字：“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谢临渊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份早餐袋，军装风大衣还没换，但领带松了两扣。“不睡了？”他问。
“睡过了。”她说，“三个小时，够用。”
他走进来，把早餐放在桌上，一杯热豆浆，一笼小笼包，还有个煮鸡蛋。“庆功宴晚上七点开始，场地定了市中心国际影城大厅。媒体都到了，就等你露脸。”
她点头，起身去洗漱。镜子里的脸有点疲惫，眼底泛青，但眼神稳得很。她撩起头发，将发簪重新别好，左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他们还在问江晚舟的事？”她擦着口红，随口问。
“问了。”谢临渊靠在门框上，“我说，今天的新闻主角只有一个，叫沈知意。”
她勾唇一笑，收起口红，“说得不错。”
化妆间里，助理正等着。战损礼服已经送来了，银灰色丝绸质地，左肩裂口用暗红线缝合，像一道愈合的伤疤。设计师昨晚通宵改的版，说是“破茧成蝶”的意思。
“穿这个出去，不怕被说太张扬？”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怕什么。”沈知意接过衣服，“我拍的片子，又不是给他们看热闹的。”
红毯外，闪光灯早已炸成一片。
她走出来时，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快门声如暴雨倾泻。她没躲，也没笑，只是抬手，三指轻扣太阳穴——直播间老粉都懂的动作，知微的暗号。
记者立刻围上来。
“有声音说，《镜渊》的成功靠的是舆论热度和私人恩怨，您怎么回应？”
沈知意停下脚步，看着提问的人，“如果真实的故事也算‘热度’，那我希望这种热度永远别退。”
“谢影帝说这部电影改变了他的人生，是真的吗？”
她刚要开口，一道身影从侧方走来，黑色大衣，肩线笔直。谢临渊站到她身侧，一手自然地搭上她腰际，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面对镜头：“她说的每一帧画面，都是在替沉默的人说话。这不叫复仇，叫重建。”
全场静了几秒，有人低声鼓掌。
两人并肩走进影院大厅。放映厅内已经坐满了人，业内影评人、投资方、同行演员，几乎全到了。沈知意坐在最后一排，谢临渊坐她旁边。
电影开始前，她听到前排两个制片人在低声议论。
“题材太重了，商业性不够强，估计后劲撑不住。”
“女导演第一部作品就这么大体量，风险太高。”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捏了下手里的票根。
影片开始。
前半段确实安静。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交头接耳。但她看得清楚——那个戴眼镜的女编剧从二十分钟起就没再动过；后排一个中年男人攥着扶手，指节发白；还有个年轻女孩，悄悄掏出了纸巾。
到了母亲车祸那场戏，整个厅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煽情音乐，没有哭喊，只有雨夜里一辆车缓缓熄火，镜头慢慢推近驾驶座，女人的手垂在方向盘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三通未接来电。
全场落针可闻。
最后十分钟，掌声是从角落里先响起来的，接着像潮水般蔓延开来。有人站起来，有人抹眼睛，还有个老导演直接摘了眼镜，揉了揉眼角。
灯亮了，全场起立。
沈知意没动，谢临渊转头看她，“怎么样？”
她终于笑了，“比我想的好。”
手机震了一下，程野的消息：“猫眼实时票房破亿，灯塔预测最终45亿起步。热搜第一：‘沈知意 导演’。”
她回：“告诉后期组，终剪版五份备份，一份存进‘镜渊会’档案库。”
庆功酒会在影城顶层宴会厅举行。
水晶灯亮得刺眼，香槟塔冒着泡，大屏滚动播放着实时票房数据：
【上映6小时，票房破3亿】
【单日排片占比38%，上座率第一】
【社交媒体讨论量突破2000万】
她端着酒杯站在窗边，城市灯火铺展如河。谢临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果汁，“不喝酒？”
“待会还要开会。”她说，“后期还得调色，有几个镜头我觉得光感不对。”
他笑，“你现在还能挑这些细节？”
“越是这时候越要挑。”她抿了一口，“烂尾的片子，都是从‘差不多就行’开始的。”
不远处，一个老牌制片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容客气，“沈导，恭喜啊。不过说实话，女导演拍这种大制作，还是冒险了些。”
沈知意看着他，没生气，也没笑，“比起冒险，我更怕浪费生命去拍没人记得的片子。”
对方一愣，随即干笑两声，“也是，也是。”
谢临渊接过话，“她的剧本结构是我见过最完整的女性叙事。不是靠情绪堆，是靠逻辑推。每一个选择，都有代价。”
那人没再说话，默默走了。
沈知意低头看了眼手机，邮箱提示音响起。
是一封定时邮件，发件人是母亲生前常用的号码，密码是她十八岁生日。
邮件只有一句话：“知意，妈妈一直相信你能照亮黑暗。”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有一种沉到底的笃定。
谢临渊靠近，在她耳边说：“你做到了。”
她摇头，“这只是开始。”
大屏忽然切换，最新票房数据跳出来：
【累计票房突破3.5亿，打破国产剧情片首日纪录】
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举杯高喊：“敬沈导！”
一圈人围上来祝贺，她一一回应，语气平静，不卑不亢。
谢临渊始终站在她身侧，手偶尔搭在她背后，像是无声的支撑。
直到一位记者挤进来，话筒递到面前：“沈导，接下来有什么新项目？”
她刚要开口，手机又震了。
是程野的新消息：“刚收到边检通报，江晚舟名下私人飞机申报紧急航线，目的地不明。管家那边有动静了。”
她看完，没回，只是把手机翻面扣在桌上。
谢临渊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抬眼，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说，”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她现在是不是以为，还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