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暗着，沈知意却已经起身往外走。耳机里程野的声音还在响：“那批数据我再深挖一下，你先别——”她没听完就摘了耳麦，顺手塞进马甲口袋。
片场的灯全亮了，像白昼。
她刚从指挥房车下来，脚步直接奔向爆破组控制区。风把旗袍下摆掀起一角，又被她随手按住。没人拦她——这阵子谁都知道，沈导查现场比安全员还狠。
走到半路，她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地面一根不起眼的信号线。线头接进主控箱的位置偏了十五度，和昨天验收图对不上。她蹲下，指尖顺着线路摸了一段，发现接口处有新刮痕。
“重测光影效果。”她站直，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副导演耳朵里，“所有点位自检。”
副导愣了愣，还是立刻照办。系统重启，进度条刚跑过一半，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程序篡改，原始参数丢失**。
人群一阵骚动。
沈知意看都没看旁边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只说了一句：“周沉，解释一下，为什么延时从0.5秒调到了0.1秒？”
特效师猛地抬头，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可能是……误触。”他嗓音有点发紧，“刚才调试的时候手滑了一下。”
“哦？”她绕过控制台，直接输入一串权限码，调出历史记录，“那你告诉我，烟雾弹替换成高热闪光装置，也是手滑？三处关键参数同时变动，还是同一个人操作的，这么巧？”
周沉没说话，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镜渊》不是拿命拍的真人秀。”她合上屏幕，转头对安保比了个手势，“设备接管，原地待命。等技术组做完全面排查再开机。”
有人小声嘀咕：“至于吗？不就是差那零点几秒？”
沈知意听见了，没回头，只问副导：“上次钢丝断裂，差点砸中主演，是不是也有人说‘不就是差那几毫米’？”
全场静了下来。
她脱下西装马甲，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练功服。腰背挺直，步伐沉稳地走向主爆破区。
“我来重新布线。”她说。
技术人员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她也不多话，蹲下拆开第一个引爆盒，动作干净利落。剥线、接驳、测试电阻，一气呵成。第二个点位她直接爬上支架，在离地两米高的位置调整触发角度。底下有人想扶梯子，被她抬手拦住。
“别碰。”她说，“手稳，心才稳。”
最后一组线路接完，她跳下来，拍了拍手。“现在，所有人退到安全区。我要亲自试一次模拟触发。”
“不行！”副导急了，“万一还有问题——”
“所以我才要试。”她看着他，“你是怕出事，还是怕我不该动手？”
没人再拦。
警戒线拉起，她独自站在空地上，按下遥控器。
轰——
不是真炸，是声效配合灯光闪爆。但那一瞬间的强光和冲击波模拟，足以让普通演员踉跄后退。可她站着没动，连发丝都没乱。
她转身，拍了拍肩上的灰，走回控制台前。
“看见了？”她盯着周沉，“这不是演出来的‘真实’，是用脑子和手艺做出来的安全。你们觉得我在争权？不，我在保命——我的，还有剧组每个人的。”
她掏出手机，打开直播。
镜头扫过整改后的爆破区，每一根线、每个装置都被她指着讲解一遍。语速快，术语准，连技术组都听得频频点头。
“有人说我靠爆料博眼球？”她对着镜头冷笑，“那你今天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话音落，她把手机架好，退后几步。
下一秒，她起势，一记冲拳破空而出。
南拳短打，讲究寸劲爆发。她每一招都压着节奏，拳风带起衣角猎猎作响。腾跃、侧踢、落地翻滚，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中途几次逼近道具堆，却连一根支架都没碰倒。
最后一个旋风腿，她腾空而起，脚尖精准踢断一根悬吊钢丝——那是之前断裂事故的备用件，一直挂着当警示。
钢丝应声而断，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她稳稳落地，收拳抱胸，呼吸平稳。
弹幕早就炸了：
【这哪是导演，这是武打名家吧！】
【刚才谁说她只会耍嘴皮子的？出来道歉】
【救命，我恋爱了】
她拿起手机，镜头对准周沉的脸。
“下次想动手脚之前，先问问自己。”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有没有这个身手，扛得住后果。”
说完，关播。
现场安静了几秒，然后不知谁带头鼓了掌。起初稀稀拉拉，后来变成一片热烈掌声。
技术组有人小声说：“原来她真练过。”
“何止练过。”另一个助理摇头，“那是实战级别的反应速度。”
沈知意没理会这些，径直走到周沉面前。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她说，“要么主动交出所有后台日志，配合调查；要么我现在就通知制片方，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名移交警方。”
周沉嘴唇动了动，终于低头：“我……我改参数是受人指使。他们说只要让拍摄出点‘意外’，就有五十万。”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真名……只有一个加密账号，叫‘鸢尾守门人’。”
沈知意眼神一凛。
但她没再追问，而是转身对副导说：“从现在起，所有特效操作必须双人复核，主控台加装摄像头，录像实时上传云端。”
“明白。”副导点头如捣蒜。
她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尚未拆除的爆破装置上。
“下一组镜头准备。”她说，“先把这场戏拍完。安全第一，进度不能拖。”
工作人员陆续回归岗位。有人偷偷打量她，眼神里多了敬畏。
她走回临时指挥位，拿起水杯喝了口冰美式。温度刚好，苦味压住了心头那股躁意。
这时，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一张图——是她刚才直播时踢断钢丝的截图，被人圈出了她左脚踝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旧伤未愈，何必逞强**。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嘴角忽然扬了一下。
然后她卷起左侧裤脚，露出脚踝处一道淡褐色的陈年疤痕。弯腰从鞋垫下抽出一张微型存储卡，插进平板。
屏幕亮起，是一段加密视频备份——画面里，三年前的她正躺在医院走廊，右腿打着石膏，左手却死死攥着一份病历档案。
她点了播放。
视频里的医生背影一闪而过，右手小指戴着一枚奇特戒指。
她放大定格，截图保存，新建文件夹，命名为：**h-13·证据链补全**。
抬起头时，她看见副导正犹豫着走近。
“沈导，下一个机位……您看是用俯拍还是环绕？”
她合上平板，站起身。
“用环绕。”她说，“我要让全世界看清，《镜渊》是怎么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