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楼宇间隙，吹得人脖子发凉。
沈知意往前走了一步，靴跟踩碎了一片落叶。声音很轻，却像刀划过玻璃。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了句：“明天片场见。”
程野应了一声，把口袋里的存储卡握紧了些。两人分头离开巷子，一个拐进地下车库，一个消失在街角便利店的灯光里。
天刚亮，片场就响起了吊威亚的金属摩擦声。
程野穿着电工马甲，手里拎着工具箱，大摇大摆地从侧门进了《镜渊》剧组。他昨天递上去的“临时安全顾问”申请居然批得飞快，连合同都没签就让他进场了。这反常的顺利让他更确信——有人想让某些事发生。
他先去配电间转了一圈，顺手在几处关键线路接口贴了震动感应贴片。昨晚的事不能白干，江氏那边既然敢在暗室留触发器，那他们在片场动手脚的概率不会低。
道具组的仓库在b区尽头，红砖墙搭的临时棚屋，门口挂着把电子锁。程野蹲在对面的消防栓旁，假装检修线路，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铁门。
七点四十六分，道具师来了。
四十岁上下，左脸一道斜疤从眉骨拉到嘴角，走路时右腿微跛，背也驼着，像是常年低头干活压弯的。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进门第一件事不是打卡，而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迅速扫视四周。
程野眯了眯眼，记下这个动作。
上午九点，副导演喊停拍摄，演员们回休息车补妆。道具师趁机提了个饭盒，独自走向仓库后门。程野立刻抄近道绕过去，在隔壁清洗间的窗台下蹲住。
十分钟后，铁门开了条缝，那人闪身进去，门关得严丝合缝。
程野摸出耳机，轻点两下：“监控调出来了，这家伙今天上午进出仓库五次，每次不超过三分钟，但从不碰主库房，专走偏角小门。”
耳机那头传来沈知意的声音：“他碰的区域，是不是存放主演专用兵器的地方？”
“正是。”程野压低嗓音，“而且我刚查了登记表，你那把定制训练剑昨天被领出去做过‘保养’，归还记录是今天早上六点十五，签名是他。”
“六点？”沈知意冷笑，“我还没到片场，我的武器就完成维护了？谁给他的权限？”
“没人给。”程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所以他根本不是在做保养，是在做手脚。”
两人沉默一秒，几乎同时开口：
“盯死他。”
“我来布线。”
中午十二点，太阳正毒。
片场进入午休，大部分工作人员挤在食堂吃盒饭，只有几个留守的技术员在调试灯光。
程野换了身清洁工的衣服，推着一辆满是杂物的推车，慢悠悠靠近仓库后门。他在门框上方贴了微型摄像头，镜头朝下，刚好能拍到开门瞬间的身影。
刚收手，就看见道具师从角落走出来，手里还是那个饭盒，但这次没往食堂去，反而绕到后门，左右张望后刷了卡。
门开了一秒，他又消失了。
程野立刻启动远程画面传输，可屏幕上一片漆黑。
“信号被屏蔽了？”他皱眉。
耳机响起：“不是信号问题，是角度被挡了。他进门就转身，背对着镜头。”
是个人精。
程野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他把推车留在原地，自己猫腰钻进通风管道下方的夹层。那里堆着废弃的幕布和旧道具箱，足够藏人。
五分钟过去，铁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程野看清了。
道具师站在门口，冲里面招了下手。一个戴黑色帽兜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抱着个长条形包裹。两人交换了东西——那男人把包裹递给道具师，而道具师递出的，是一把银灰色的训练剑，剑柄处缠着特制防滑带，正是沈知意专属款。
程野屏住呼吸，悄悄举起藏在袖口的微型相机，连拍三张。
帽兜男临走前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方向，虽然没发现他，但那眼神让程野心里一沉。
“交易完成。”他按下耳麦，“对方身份不明，携带物品像是精密仪器或者药品包装，体积不大，但有恒温袋特征。”
沈知意那边静了几秒，才开口：“把照片传我。”
“传不了。”程野苦笑，“特效组在测试无线引爆装置，全场wIFI断了二十分钟。我现在只能靠物理交接。”
“那就用老办法。”沈知意声音冷静，“你还记得怎么操作吗？”
“当然。”程野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一支空口红管，拧开底部，把存储卡塞进去，再旋紧，“老规矩，补妆名义接触，不说话，不留痕迹。”
他走出夹层，故意踢翻一个铁桶，发出巨响。等保安闻声赶来时，他已经站在生活区门口，一脸不耐烦地嚷：“谁把工具乱扔？差点砸到我！”
保安认得他是新来的电工，挥挥手让他走人。
程野抹了把汗，走向导演区。
沈知意正在指导女主角走位，手里拿着分镜表，眉头微蹙。看到他走近，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了下耳坠——这是他们约定的“准备接收”信号。
程野走上前，把手里的口红轻轻放在她旁边的折叠桌上。
“你昨天掉的，我还你。”
沈知意瞥了眼，指尖一勾，口红滑进掌心。她没看也没问，只是淡淡说了句：“下午的打戏改到三点，通知武指调整走位。”
这是确认指令已收到。
程野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
“对了，”她抬头，目光直直看向仓库方向，“今天起，主演的所有道具，入库前必须双人核验，尤其是剑类。别让同一个人经手两次。”
程野笑了下：“明白，猎物已经入网，现在轮到我们设局了。”
他回到巡查岗位，掏出一瓶冰咖啡灌了一口。烈日晒得钢架滚烫，他靠着阴影坐下，耳机里忽然传来沈知意的声音：
“别让他再碰任何主演道具。”
他轻笑一声，按下录音键：“收到，猎犬已上线。”
仓库内，道具师正把那把银灰色训练剑放进柜子底层。他没注意到，柜门内侧多了一道极细的划痕——那是程野昨晚趁人不备刻下的标记线。
此刻，剑柄上的防滑带微微翘起一角，露出底下一段深蓝色胶布，胶布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型凸点，像是某种信号发射装置。
道具师关上柜门，锁好，转身离开。
门外阳光刺眼，照得水泥地发白。
程野坐在阴影里，看着仓库铁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