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像是被抽干了一半，沈知意的指尖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她靠在墙边，婚戒还在震，蓝光断断续续地闪，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谢临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死死压着战术刀，刀柄插在保险柜夹层的出气口，堵住了大半气体。他的呼吸越来越沉，但眼神没散。
“别……闭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沈知意没应声，而是用峨眉刺划破了左手食指，血珠顺着金属刺尖滑下去，滴在婚戒上。戒面猛地一烫，蓝光骤然亮起，一圈波纹似的光扫过地面，书房中央的空气像是被搅动了一下。
她咬着后槽牙，把戒指贴回柜底那行“听我说”的刻痕上。光扫过三字，终端自动录下一段声波图谱，屏幕上跳动几秒，弹出一行小字：**声源性别：女；频段匹配度78%——与存档录音‘Z.Y. 1997年语音样本’高度相似**。
她的喉咙动了下，没说话，只是把密封袋里的协议残页一张张按在墙上，再用婚戒打出一束淡紫光。纸张纤维里浮现出细小的闪光点，像撒了星砂。
“这纸，”她声音哑得厉害，“不是普通工厂造的。里面有硅酸盐颗粒，西北m-7号墓壁画颜料的主要成分。”
谢临渊抬头，“你是说……这些协议，是在考古队挖出来的那个地方写的？”
“不止是写。”沈知意喘了口气，“是埋过。这些纸，和出土文物待过同一个空间。”
谢临渊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摸出军牌，在终端上刷了一下。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个加密界面。他输入虹膜信息，又把终端贴在胸口，心跳频率同步验证。
“三级权限……总算是开了。”他低声说。
文件加载出来，标题是《西北m-7号遗址发掘报告》，时间：1998年9月14日。最后一条记录写着：“发现双面神像，具活体基因反应。建议立即转移，禁止拍照。领队沈某拒绝签字撤离。”
沈知意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附图里的神像。它立在石室中央，面部一半男相，一半女相，而那只右眼的位置，正对着她泪痣的地方。
更让她心口一紧的是神像手里托着的东西——一个青铜盘，盘面刻着八个小字：“嗣启双生，承脉永续”。
“双生计划……”她喃喃，“不是后来起的名字。是早就写好的。”
谢临渊迅速翻到附件清单，找到文物编号m-7-1998，名称：商周祭祀青铜盘，移交单位：省考古研究所，现存地点：市博物馆地下b3库房。
“现在就能去看。”他说。
“不行。”沈知意摇头，“那边安保升级了，红外加压力感应，我们三个刚从祖宅逃出来，脸还热着，一进去就是自投罗网。”
谢临渊皱眉，“那你说怎么办？等他们明天把东西转移？”
沈知意忽然笑了下，“我有个身份，好久没用了。”
半小时后，市博物馆值班室接到一通电话。
“您好，我是‘知微’主播江晚舟的替代账号运营人，我们申请了凌晨三点到六点的‘非接触式文物灵感直播’，押金已付，许可编号是mZ。”
值班员查了系统，还真有这笔打赏记录，金额五万，备注写着：“为艺术献祭”。
他挠了挠头，打给安保主管：“东区b3库房今晚要开灯，有人直播找灵感。”
“谁啊？”对方问。
“一个叫‘知微替补’的主播，说是江晚舟车祸后接班的。”
“哦，那个疯女人的替身？”主管嗤笑，“行吧，让监控盯着点，别碰展品。”
挂了电话，沈知意把手机扔给程野，“搞定。三小时，非接触，但摄像头归我调。”
程野刚缓过来，脸色还是白的，接过手机连上远程端口，“你真打算直播？”
“当然不。”她冷笑，“我只是需要一个合法理由，让那块青铜盘在镜头下暴露十分钟。”
谢临渊换了身博物馆运输队的工装，背了个工具箱，“我走后台，换恒温系统的传感器，顺便把婚戒塞进展柜底座，读一遍铭文拓片。”
“你要是被拍到动手脚，可就不是驱逐那么简单了。”程野提醒。
“那就别被拍到。”谢临渊拎起箱子往外走。
博物馆东侧停车场，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监控死角。程野坐在后座，笔记本连着博物馆内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b3库房温度正常，展柜电磁锁在线，红外扫描每三十秒一次。”他低声报数，“谢临渊进去了，走的是货运通道，人脸识别通过，身份是‘设备维护-张伟’。”
沈知意站在车外，抬头看博物馆后楼。夜风卷着落叶打转，她把婚戒摘下来，放进一个小磁盒里。
“这玩意儿太亮，容易露馅。”她说。
程野突然“啧”了一声，“不对劲。”
“怎么？”
“那个青铜盘，编号m-7-1998，每月十五号都会被转移到‘文物保护实验室’做‘特殊养护’。记录显示，十年前开始，就没中断过。”
沈知意眯起眼，“养护？半夜转移？在哪做的？”
“市郊，老化工厂改造的地下实验室，代号‘恒氧间’。”程野调出地图，“路线固定，押运车凌晨两点出发，三点抵达，四点返回。全程无监控记录。”
“又是十五号。”沈知意冷笑，“我妈失踪那天，胚胎库启动那天，考古队消失那天……现在连文物都要在这一天动一动。”
程野盯着屏幕，“而且，刚才我查了当年押运车的登记信息。那辆车的车牌尾号，和昨晚在祖宅外出现的那辆黑车……一模一样。”
车内瞬间安静。
谢临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到了展柜前，开始拆底座面板。”
“小心点。”沈知意抓起对讲机，“别碰触发线。”
“明白。”
十分钟后，谢临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婚戒已嵌入，数据读取中……铭文完整，纹路和你旗袍上的暗纹完全一致。”
“传回来。”沈知意说。
程野接收文件，放大图像。青铜盘上的铭文清晰可见，除了“嗣启双生，承脉永续”，边缘还有一行极小的刻字，像是后来加的：
**L-1998 监测组 观察中**
“L……”程野念出来，“又是L。”
沈知意盯着那三个字，忽然想起什么，“祖宅保险柜底下，还有‘听我说’三个字。婚戒分析说，声音像我妈。”
“可她早就……”程野顿住。
“所以不是她在说。”沈知意缓缓开口，“是有人，用她的声音，留下这句话。”
程野猛地抬头，“你是说，三十年前就设好了局？等着我们今天自己走进来？”
沈知意没答，而是打开终端，把婚戒刚刚读取的数据包重新解析。她调出青铜盘的三维模型，重点扫描底部纹路。
突然，她停住。
“等等。”
“怎么了？”
“这个纹路……不是装饰。”她放大局部，“是坐标。和西北m-7号墓的地下结构图能重叠。”
程野快速调出考古队当年的手绘地图，两幅图像叠加，完美吻合。
“不只是文物。”他声音发紧，“这是钥匙。青铜盘，本身就是通往某个地方的钥匙。”
沈知意看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谢临渊从博物馆后门出来，拉下帽子，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门，“搞定了。监控没发现异常。”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沈知意转头看他。
“什么？”
“他们不怕我们来找证据。”她低声说，“他们巴不得我们找到。”
谢临渊皱眉，“什么意思？”
“祖宅的陷阱、保险柜的刻字、催眠气体、甚至让我们顺利拿到档案……全都在引导我们走向某个结果。”她看向程野，“你说那个实验室，明天押运几点开始？”
“凌晨两点。”
“那我们就提前到。”沈知意把磁盒放回口袋，“不跟车，直接去恒氧间。”
程野点头，“我还能黑进押运系统的备用频道，监听实时位置。”
谢临渊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这次，别再被人牵着走了。”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把终端画面切到青铜盘的铭文特写。她放大“L-1998”四个字，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突然，她发现字母“L”右下角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被人用针尖补刻上去的。
她放大再放大。
那道划痕，最终显出一个极小的符号——
像是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