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上，血渍在金属桌角蹭出一道暗红。她没去擦，手指直接敲进财务系统后台，登录凭证是那串刻在戒指内圈的日期——1998.7.13。
账户余额：0.00。
七家投资方，全部解约。
解约通知不是邮件，是系统弹窗，冷冰冰一行字：“因项目风险不可控，终止合作。”底下附着电子签章，清一色盖着江氏旗下二级公司的戳。她扫了一眼关联链，嘴角扯了下，像在看一群排队跳崖的羊。
财务主管冲进来时差点撞上门框：“知意姐！群演工资明天结，银行说账户被冻结了！”
她没抬头，只把转账记录拉到底：“昨天还打款两百万，今天就撤？他们不嫌钱烫手？”
“不是撤。”主管声音发抖，“是清仓。连设备租赁的预付款都被追回了。”
她终于抬眼：“谁牵头的？”
“天穹资本，带头发了联合声明。后面六家，全跟投。”
“天穹……”她轻笑一声，“江晚舟养的狗还挺听话。”
主管咽了口唾沫：“导演组在开会，说要暂停拍摄，等资金到位。”
“等？”她站起身，旗袍下摆扫过桌沿，“等他们把《破晓》的名字刻进墓碑？”
她抓起包就往外走，后腰的峨眉刺磕在门框上，发出轻微金属声。主管想拦，又不敢，只在后面喊：“公关部说先别声张，怕影响影后声誉！”
她脚步没停。
“声誉？”她头也不回，“我靠演戏拿奖，又不是靠装乖。”
直播间灯亮得刺眼。她没换衣服，旗袍领口还沾着剧本烧痕的灰，坐下时顺手把翡翠茶盏往镜头前一推，冰美式晃了晃，映出她左眼尾那颗泪痣。
弹幕刚冒头“姐姐今天好飒”，她就开了口。
“姐妹们，今天不聊妆，聊钱。”
弹幕一顿。
“你们知道拍一部戏，最怕什么吗？”她翘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茶盏边缘，“不是演员耍大牌，不是导演乱改戏，是投资方突然不认账。”
“就在三小时前，七家公司，集体撤资《破晓》。”她把手机倒转，摄像头扫过财务系统截图，“账户归零，合同作废，连群演的盒饭钱都结不了。”
弹幕炸了。
“卧槽？！刚不是还在拍吗？” “江晚舟干的吧？她dNA动了！” “知微别慌，我们给你众筹！”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镜头特写她左手——戒指上的血还没干，顺着指节滴在桌面上，像一串断续的密码。
“有人问我，这样公开求助，会不会掉价？”她冷笑，“掉什么价？掉到地心去，也比跪着求资本施舍强。”
“姐妹，你们见过杀人不见血吗？”她盯着镜头，声音沉下去，“不用刀，不用枪，一张解约函，就能让三百人失业，让一部戏烂在半道。”
“他们以为，没了投资，我就只能跪下喊爸爸。”她放下杯子，指尖在桌面上划了道血痕，“可我偏要掀桌子。”
弹幕刷屏：“姐姐冲啊！”“众筹搞起来！”“我捐一个月奶茶钱！”
她调出众筹页面，链接一放，标题就八个字：“《破晓》不灭，由我点燃。”
底下备注写得直白：“每一分钱，都用于剧组工资、设备租赁、动作组保险。不搞花架子，不拍宣传片，钱到哪儿，戏拍到哪儿。”
有人问：“靠谱吗？不怕圈钱跑路？”
她笑了：“我沈知意的名字，就是最大的担保。要是哪天我真跑了，你们把我影后奖杯砸了换钱，也够本。”
弹幕笑疯。
“姐姐杀疯了！” “这波操作太刚了！” “已捐，备注：请知微喝冰美式续命。”
她没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实时金额跳动。三分钟，破百万。十分钟，五百万。
财务主管冲进来，声音都劈了：“知意姐！账户刚进一笔款，匿名，五百万，备注写着‘第三幕动作组保险’。”
她没动。
“查了，中转账户是谢临渊他妈名下的基金会，早注销了。”
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在打摩斯密码。
然后，她重新对准镜头。
“有些人啊。”她语气忽然松下来，带着点调侃，“直播天天刷‘丑’，结果背地里把心烧成了灰。”
弹幕愣住。
“嘴上说我不配，身体却很诚实。”她笑，“这年头，嘴硬心软的男人，也就剩他一个了。”
没人接话，弹幕卡了两秒，突然爆了。
“啊啊啊是谢影帝吗！” “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姐姐说谁嘴硬心软呢？自己不也天天藏血戒指？”
她没否认，只把茶盏往旁边一推，露出身后书架。镜头拉近，一本《现代金融战案例集》静静立在《十分钟让对手怀疑人生》旁边，书页折角，正停在“众筹反制恶意收购”那一章。
“这书，我昨天刚看完。”她淡淡道，“有个案例，讲的是一家小厂被资本围剿，老板直接开直播卖股权，最后反向收购了带头撤资的投行。”
弹幕：“姐姐要搞大事？”
她没回答，只说：“钱，是工具。资本能用它杀人，我们就能用它点火。”
实时金额跳到八百万，她关掉页面，说了句收尾：“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片场见，谁要是敢说《破晓》拍不下去——”
她抬手，摘下发簪，轻轻在桌面上划了道。
“我让他知道，什么叫被现实打脸。”
直播结束，灯灭。
她没动，盯着屏幕倒影。转账记录还开着，那笔五百万的匿名款，金额数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她拿起发簪，尖端轻轻划过数字倒影。
倒影晃动，一瞬间，闪过谢临渊办公室的挂钟——时间，03:07。
她手指一顿。
然后，缓缓合上电脑。
手机震了一下。
财务主管发来新消息：“天穹资本那边放话了，说我们这是‘煽动粉丝情绪’，要走法律程序。”
她回得快：“让他们来。法庭也是舞台，我也好久没演反派了。”
又一条消息进来。
程野的。
【查了，天穹的撤资指令，是江晚舟亲自签的。
但她没走公司流程，用的是私人信托通道。
钱，已经转去了境外。】
她盯着那行字，没回。
手指慢慢滑到后腰，摸了摸峨眉刺的卡扣。
金属冰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吹起旗袍下摆，露出战术绷带的一角。
手机再震。
【还有一条。】程野说，【谢临渊那边的资金，不是基金会的，是他把名下三处房产抵押了，走的私人借贷。
利息，年化36%。】
她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已经转身回桌前。
打开邮箱，上传新一版预算表。
备注栏写：“资金已部分到位，优先保障动作组与群演薪资。剩余缺口，由主创团队暂扣片酬填补。”
发送。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摘下戒指，放在桌角。
血顺着戒圈滑下，滴在预算表上，正好落在“谢临渊”名字旁边。
她没擦。
指尖轻轻按住那滴血，像在按住一颗即将引爆的子弹。
窗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小区，车窗贴着天穹资本的标。
驾驶座上的人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江晚舟发来的消息：“盯紧她，别让她活过下一场戏。”
他应了声“是”，踩下油门。
车尾灯划破夜色，像两道未愈的伤口。
沈知意站在窗前，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口。
她抬起左手，重新戴上戒指。
血又渗出来，顺着指节流下。
滴在窗台上。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还没落稳，她突然转身，抓起桌上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她刚加的戏份。
特工在暴雨中接过一枚子弹壳，镜头特写刻字：LY-00。
她用红笔，在旁边批注一行小字：“这一枪，不是警告。”
笔尖顿住。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笔尖继续往下写：
“是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