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星辉的滋养,如同在八戒干涸的元神与沉寂的法宝深处,点燃了一盏温润而持久的长明灯。其力虽不迅猛,却贵在绵长深远,于无声处浸润提升。他依照紫薇大帝所言,每至子夜,便寻那高山之巅或云海之上,引动自身天河气息,接引那煌煌帝星之力。数日下来,不仅自身元神暗伤有了细微好转的迹象,对那“星辰破邪”真意的领悟也初窥门径,已能勉强将一丝紫意星芒附着于九齿钉耙尖端,挥动间隐有星屑飘零,对阴邪之气的克制虽尚微弱,却无疑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然而,星辉淬炼,偏重于滋养与“破邪”,对于兵刃法宝那股无坚不摧的“毁灭”与“穿透”属性的提升,终究并非其专长。八戒深知,欲要撼动玉帝那日益精纯的魔神之躯与可能存在的强大防护,手中的九齿钉耙,乃至悟空的金箍棒、沙僧的降妖宝杖,都需要更为极端、更具破坏性的力量进行淬炼。
这一日,他巡职至一处名为“积雷山”的地界。此山名副其实,终年云层厚重,电蛇隐现,雷声沉闷如巨鼓擂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雷霆精气。据当地土地颤巍巍禀报,此山乃上古雷泽一角残留,地脉特殊,易引天雷,故而人迹罕至,鸟兽绝踪。
八戒心中微动。雷霆,乃天地间至阳至刚之力,司掌刑罚,破邪诛魔,其精粹对于淬炼法宝,尤其是增强其破坏力与穿透性,有着无可替代的神效。然而,雷部正神皆隶属勾陈大帝麾下,受天庭律令严格约束,等闲岂会为他这“戴罪之身”、更是玉帝眼中钉的净坛使者提供帮助?勾陈大帝统御万雷,地位尊崇,向来以维护天庭秩序、不偏不倚着称,会在此事上表态吗?
他正思忖间,忽觉头顶厚重如铅的雷云剧烈翻涌起来,道道刺目电光如同金蛇乱舞,将昏暗的山峦照耀得忽明忽暗。震耳欲聋的雷鸣连环炸响,仿佛天穹都要被撕裂。这并非寻常的积雷山自然天象,那雷霆之中,分明蕴含着一股精纯而受控的神力!
“咔嚓——!”
一道异常粗大、色泽呈现紫金之色的雷霆,如同天神的审判之矛,撕裂云层,并非劈向山巅或某处,竟是直直朝着八戒当头轰落!其速之快,其威之猛,远超自然雷电!
八戒瞳孔骤缩,下意识便要运转天河法力凝聚水幕抵挡,或施展遁术避开。然而,就在那雷霆即将及体的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雷霆虽气势骇人,内里却并无真正的杀意,反而那核心之处,包裹着一团极为纯粹、不断跳跃、散发着毁灭与新生交织气息的——雷霆精粹!
电光火石之间,八戒福至心灵,非但没有抵抗,反而猛地将手中的九齿钉耙朝天一举!
“轰——!”
紫金雷霆精准地轰击在九齿钉耙之上!刹那间,钉耙通体被刺目的雷光彻底包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巨响。庞大的雷霆之力顺着耙身疯狂涌入八戒双臂,令他浑身剧震,毛发倒竖,周身电弧跳跃,若非他肉身强横,又有天河法力与近期星辉打底,只怕这一下就要身受重伤。
然而,那预期的持续伤害并未到来。涌入体内的狂暴雷力,大部分都被那九齿钉耙如同饥渴的海绵般贪婪吸收,只有少部分散逸出来,淬炼着他的筋骨皮膜。他死死握住剧烈震颤、仿佛要脱手而飞的钉耙,感受着它在雷光中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耙身那暗沉的色泽,在雷霆的洗礼下,仿佛被褪去了一层旧壳,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如同乌云深处般的暗哑光泽。九个耙齿更是寒光大盛,尖端跳跃着细微却极度凝聚的电火花,发出“噼啪”轻响,一股凌厉无匹的穿透之意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持续了约莫十息,那耀眼的雷光才缓缓散去。八戒持耙而立,微微喘息,周身还有细微的电弧偶尔窜动。他低头审视钉耙,只见耙身之上,除了原本的水纹与隐约的星点紫芒,此刻又多了一些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紫金色闪电纹路,如同天然的雷痕。
“好家伙……” 八戒心中又惊又喜。这一道雷霆,竟比得上他自行淬炼数月之功!钉耙的锋锐与破法之能,显然提升了一个台阶。
就在这时,那厚重的雷云之中,两道周身缠绕电光、气息强横的身影缓缓降下云头。左边一位,面如红枣,额生三目,身着雷云纹战袍,手持雷公凿与雷神锤,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正是雷公。右边一位,容貌端丽,身着七彩霞衣,手持两面雷电镜,周身电蛇环绕,目光锐利,正是电母。
二人落下,并未靠近,与八戒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雷公率先开口,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却刻意压低了音量:“净坛使者,方才一道‘失手’的丙火阳雷,未曾伤到尊者吧?”
八戒心中了然,这是对方在撇清关系,表明此乃“意外”。他立刻顺势而为,拱手道:“有劳二位尊神挂心,贫僧无恙。只是这积雷山天威难测,雷霆之威,着实令贫僧大开眼界。”
电母手中雷电镜微晃,镜面折射着残余的电光,她接口道:“积雷山乃雷泽遗脉,雷霆精气郁结,时有异常。我夫妇二人奉命巡狩此方天域,疏导雷灵,偶尔有雷力失控,溅射些许精粹,也是难免之事。” 她话语清晰,将提供雷霆精粹的行为,完美地解释成了工作“失误”。
雷公补充道,目光扫过八戒手中焕然一新的钉耙:“看来尊者这兵刃,倒是因祸得福,沾染了一丝雷气,于破邪诛魔,当更有裨益。不过,此等机缘,可一不可再。雷部天规森严,勾陈大帝御下极严,若被有心人察觉我夫妇二人‘疏导不力’,恐生事端。”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帮忙可以,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着来,而且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他们自身难保。同时也点明了,他们此举,是得了勾陈大帝的默许——若非大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岂敢如此?
八戒郑重颔首:“贫僧明白。今日之事,不过是积雷山风雨无常,贫僧偶遇雷暴,险之又险罢了。二位尊神恪尽职守,疏导雷灵,维护一方平安,功德无量。”
见八戒如此“上道”,雷公电母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电母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快速说道:“大帝有言:天庭纷争,雷部原则上两不相助,维持中立。然,魔神之力,秽乱乾坤,有违天道雷霆肃杀清正之本意。故,于‘非致命性’之物资援助,可酌情通融。”
“非致命性物资……” 八戒咀嚼着这个词。雷霆精粹本身不致命,但淬炼出的法宝却能致命。勾陈大帝此举,是在严格的中立立场下,划开的一道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口子。
雷公接过话头,声音更低:“日后,尊者或那两位(意指悟空、沙僧),若需淬炼法宝,可寻那天地元气激荡、雷暴频发之险地。我夫妇巡雷至此,‘难免’会有极其微量的、经过稀释的雷霆精粹,‘意外’散落……能否捕捉吸纳,便看诸位自己的本事与造化。地点与时机,需尊者自行把握,我等无法明示。”
这已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提供机会,但不保证成功,且一切风险由八戒等人自行承担。
“另外,” 电母最后提醒,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玉帝近日常以审视之目光关注雷部,似有疑虑。奎木狼之事(二十八星宿之一,已暗中反水),恐已引起警觉。望尊者行事愈发谨慎,速战速决。”
说完,雷公电母不再停留,对着八戒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身形化作两道电光,重新没入上方翻涌的雷云之中。厚重的云层缓缓平复,雷声渐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道和八戒手中钉耙上跳跃的电火花,证明着方才那场“意外”的真实性。
八戒抚摸着九齿钉耙上新增的雷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股凌厉破煞之力,心中对勾陈大帝这份在中立表象下的暗中默许,有了更深的体会。这是一位恪守规则、却又在规则边缘为公义留下了一丝缝隙的古老帝君。
他抬头望了望恢复“正常”的天空,不再耽搁。雷公电母的警告言犹在耳,玉帝的疑心已在蔓延,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悟空和沙僧,将紫薇大帝的星辉支援与勾陈大帝默许的雷霆淬炼之法告知他们。尤其是悟空的金箍棒,若能得星辉温养本源,再经雷霆精粹淬炼锋芒,其威力必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积雷山的雷声已然远去,但八戒知道,另一场关乎三界命运的、更为猛烈的风暴,正在天际线的另一端,加速汇聚。他握紧了手中焕然一新的钉耙,驾起云头,再次踏上了征程。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找到那两位与他命运早已紧密相连的师兄弟,将这来自星辰与雷霆的力量,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