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被子里，谷幕试图屏蔽脑海里系统的嗡嗡声和外面世界的一切。
一种深重的自我厌恶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蜷缩起身体，感觉被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脑海里的系统终于察觉到她情绪的剧烈波动，之前那种八卦和好奇的语气消失了。
【宿主……】系统的声音很轻，【我感觉到你的情绪波动好大……你好像……在焦虑？在……难过？为什么？是因为看到那个旧账号吗？还是因为路绵的事？】
谷幕没有回答。
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茫然地问。
“系统……你们这种……呃，把我们弄进书里，一般是什么意思？”
系统似乎愣了一下：【嗯？宿主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就是……”谷幕组织着语言，“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用的是另一个人的身体啊。那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呢？她去哪了？会不会……也像羡锦纾那样，被挤到一边，还在某个地方……”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当时走的时候……还自杀了。”
这一次，系统沉默了很久。
终于，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难得正经了起来。
【宿主，关于这一点，根据我继承的前辈系统留下的基础信息和位面穿越基础守则来看……你不用担心。】
“嗯？”谷幕的心提了起来。
【你来之前，她就已经死掉了呀。】系统毫不在意地说道。
谷幕一怔：“……死了？”
【是的。】系统肯定，【根据前辈给我的信息，本来按照常规流程，宿主你是应该穿越到某个比较年轻，符合剧情节点需求的女配角身上的。毕竟和主线有关系的人更好修剧情……但是……】
它也有些困惑，【也不知道前辈当时是操作失误，还是这个身体与你本身灵魂产生了奇怪的共鸣……总之，阴差阳错，就给你安排到这具身体上了。】
谷幕抓住重点，“那就是说，在我来之前，这具身体的原主，就已经不在了？不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死的？”
【严格来说，是的。】系统解释道，【位面穿越的原则之一，是尽量避免对原世界线人物造成直接的生命剥夺或灵魂驱逐。】
【通常我们会选择已经下线，也就是指死亡或濒临死亡且救治无效的躯体，或者创造全新的，本不存在于原故事中的空白身份。前者更稳定，后者更灵活但消耗大。】
它顿了顿，【那个身体，在原书剧情里……嗯，根本就没有提到过。她大概是这个世界观构建时自动生成出来位于故事边缘的众生之一，也就是路人甲。】
【她的存在与否，对主线剧情没有任何影响。根据记录，在你到来之前，她就已经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不过具体也没有记录……因为这种小人物书里一般不会写到。】
【其实宿主你当时再晚几天过来她的尸体都要烂在那里了。】
谷幕静静地听着，心跳有些快。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相信这个解释，但这无疑是此刻最能减轻她负罪感的一种说法。
系统察觉到了她的犹疑，又补充道，【宿主你也不要太纠结这个了。从某种角度说，是你让这具身体重新活了过来，让她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然的话，她可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腐烂在某个角落，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背景板而有任何变化。】
【但现在，因为你，……让这具身体有了故事，有了牵绊，甚至……有了爱。】
“那我……为什么名字会一样？”谷幕问出另一个疑惑。
【这个啊，】系统看她好一点了，语气轻松了些，【名字绑定灵魂嘛！你来了，你的灵魂信息覆盖了这具身体，那自然就沿用了你本来的名字。不然难道要叫你无名氏A吗！】
这个解释听起来依旧有些玄乎，但比起自己挤占了活人身体这种回答，已经好接受太多。
谷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觉一直紧绷的脊背也放松了一些。
至少，在入侵这件事上，她的罪孽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深重。
她不是谋杀犯。
谷幕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深吸了几口微凉的空气。
系统的解释暂时缓解了那份自我拷问。
但是，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听到了这个回答放心了不少，她又有了新打算。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毛悦的聊天框。
谷幕的手指动了动。
【伤怎么样了？能动吗？】
毛悦回复得没那么快，过了大概一两分钟，消息才跳出来。
【感觉好多了，伤口痒痒的，像是长新肉了，也没那么疼了。恢复的太快了，医生都震惊。不过就是躺得浑身骨头都酥了。怎么，想我了？】
【唉，来了这里，光受伤住院了。】
她字里行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调调，但谷幕能想象她发消息时可能正龇牙咧嘴地调整姿势。
谷幕直接切入正题：【能动就好好养着，别乱来。问你个事，知不知道城里哪儿能打听消息？靠谱点的，嘴严的。】
这一次，毛悦那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更久。
似乎是在斟酌。
半晌，消息回了过来。
【谷宝，你真要掺和进来？厉尘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当真。暗鸦那种东西，你还是别碰为好吧。我自己能行。】
谷幕回道。
【我真不小了。有些事我自己有掂量。他们找的是年颜，但找到你头上是迟早的事。我得知道他们到了哪一步，想干什么。】
毛悦没再劝。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一个地址，附带着简短说明。
【西城老码头附近，有个叫渡口的旧书店。老板是个瘸子，姓李，都叫他李瘸子。他只认钱，不认人，给够价码，什么边角料的消息都能给你挖出来。】
【但规矩也多，去了别多问，直接说事，谈妥价码，交钱，拿消息，走人。千万别好奇，也别想套近乎。】
谷幕默默记下地址和注意事项。
【知道了。谢谢。】
【哎，谢谢。跟姐姐还客气上了。】毛悦很快回过来，调侃道。
谷幕还没回，紧接着她又来了消息。
【不过你自己小心点。那地方什么人都有。】
谷幕看着最后这几个字，眼神暗了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