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那句“这里清静”之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只有寒风裹挟着城堡远处的隐约喧嚣，又从他们之间呼啸而过。
星星映照着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年人，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开口。
忽然，德拉科轻轻地地叹了口气。
叹息声太轻，但嘉比里拉还是听到了。
这不像他，不像那个永远高昂着头、用傲慢掩饰一切的马尔福少爷。
他开口，声音很低，有着罕见的犹豫，眼睛望着远方漆黑的禁林。
“……你知道吗，我害怕我们会变成不是一路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嘉比里拉侧过头看他。
“我本来也和你这个斯莱特林的血统论者不是一路人。”嘉比里拉带着点赌气性质地回道。
这是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根本分歧，也是她用来划清界限的惯用说辞。
德拉科转过头，眼睛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比夜色更浓的复杂情绪，有烦躁，有挣扎，还有急切的否定。
“我说的不是这个，嘉比里拉。”他声音提高了一些，有点颤抖，像是在用力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
“不是学院，不是血统……是……”德拉科哽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他不敢说出那些真正的担忧。
关于家族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关于父亲闪烁的言辞和黑魔标记的阴影，关于那个回归的、连名字都让人恐惧的神秘人，关于他可能被要求、不得不去做的选择。
这些，都与她干净明亮的赫奇帕奇和麻瓜大小姐世界，与她与波特他们日益紧密的联系，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他看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蓝眼睛，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和带着困惑与防卫的神情，心中挣扎的沼泽瞬间吞没了他。
理智告诉他应该维持马尔福的傲慢，应该用讥讽掩盖不安，应该离她远点……
但这一刻，眼前这个他从一年级开始就忍不住要去招惹、去注意的女孩，让他所有伪装的铠甲都出现了裂痕。
他忽然上前一步，动作快得让嘉比里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在嘉比里拉惊讶的目光中，他伸出双臂，有些生硬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绝，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克制而短暂的拥抱。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力道不重，甚至有些僵硬，下巴要抵到她的发顶。
他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就让我抱一下。”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头顶传来，很低，很快，有着近乎恳求的意味，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仅仅一下，仿佛从这个拥抱中汲取一点点对抗冰冷现实的力量。
嘉比里拉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诶？”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下略显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昂贵衣料的味道。
这个拥抱太突然，太不合常理，与他们之间惯有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
没有嘲讽，没有争吵，没有刻意的挑衅。
只有沉默的、带着挣扎和莫名脆弱的贴近。
这个短暂的拥抱其实只持续了一两秒。
然后，德拉科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迅速转回了身，重新面向漆黑的夜空，只留给她一个再次挺直的背影。
“你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甚至更加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瞬间从未发生。
嘉比里拉站在原地，怀里还残留着一瞬间的触感和温度，心中充满了惊愕、困惑，以及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辨明的感觉。
她看着德拉科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自己的袍子，转身快步走下了天文塔。
脚步声渐远，消失在旋转楼梯深处。
德拉科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和残留的、不该有的贪恋。
他知道，有些界限一旦模糊，有些话语一旦说出，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简单的对头关系了。
而他们脚下的霍格沃茨，乃至整个魔法界，正滑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分裂的未来，每个人都被迫做出选择。
他和她，或许终究会走向不同的岔路，甚至……对立的两端。
深夜的霍格沃茨厨房。
嘉比里拉从旋转楼梯下来后，轻手轻脚地溜进去，用令人难以拒绝的方式，帮忙解决掉了一盘刚出炉、还散发着诱人焦糖和蛋奶香气的葡式蛋挞。
今晚，她觉得宿舍里需要一点甜蜜的慰藉。
嘉比里拉抱着用干净餐巾包好的蛋挞回到赫奇帕奇地下宿舍，推开她们布置得舒适温馨的寝室门。
暖黄的光线下，汉娜·艾博在整理她永远一丝不苟的笔记，梅根·琼斯趴在床上，对着一份《唱唱反调》上关于护树罗锅迁徙的离奇报道咯咯直笑。
“姑娘们，夜宵来了！”嘉比里拉轻声宣布，将散发着香气的蛋挞放在宿舍中间的小圆桌上。
“哇！蛋挞！”
“嘉比里拉你太棒了！”
“正好饿了！”
女孩们立刻围拢过来，暂时抛开了书本和烦恼。
她们分享着热乎乎、酥皮掉渣、内馅香甜柔滑的蛋挞，寝室里充满了满足的叹息和友情的暖意。
几口蛋挞下肚，话题很自然地转向了最近压在每个人心上的巨石。
“你们听说了吗？”梅根压低声音，舔了舔手指上的蛋挞屑。
“拉文克劳那边有传言，魔法部可能要派更多调查员来，乌姆里奇只是第一个。”
“不止是调查员。”汉娜的消息更灵通些，她秀气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听弗立维教授提过，魔法部想通过新的教育令，进一步限制我们的课程，尤其是实践类的内容。”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嘉比里拉。
嘉比里拉沉默地吃着蛋挞，想起哈利手背上的伤痕，想起乌姆里奇那令人作呕的演讲，想起天文塔上德拉科那个复杂难明的拥抱，还有小巴蒂·克劳奇带来的、关于母亲的谜团。
伏地魔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逼近。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嘉比里拉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等着乌姆里奇用她那套废话填满我们的课表，等着魔法部把霍格沃茨变成另一个魔法部办公室，等着外面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把爪子伸进来。”
汉娜停下了咀嚼，她向来是寝室里最胆小、最循规蹈矩的一个，此刻用力点了点头。
她圆圆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坚定：“嘉比说得对。我……我也很害怕。”
她承认道，声音有些发颤。
“但是，如果连我们都不做点什么，如果所有人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那还有什么意义？塞德里克也在上次受了伤，哈利说的那些……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提到塞德里克，寝室里的气氛更加沉重，但也更加同仇敌忾。
这也让他们对否认真相的魔法部和粉饰太平的乌姆里奇，充满了不信任和反感。
“汉娜！”梅根惊讶又敬佩地看着她，“你……”
“我受够了！”汉娜捏紧了手中的蛋挞壳。
“受够了假装一切正常，受够了听乌姆里奇说没有危险，受够了看到哈利因为说真话而被惩罚！”
“我们得学点真东西，能保护自己的东西！就算……就算要对抗……”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说出了那个词。
“伏地魔。”
这个词在温暖的寝室里激起一阵无声的涟漪。
女孩们互相看着，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逐渐凝聚起来的决心。
几个女孩因为共同的决心而心潮澎湃，自然而然地拥作一团。
汉娜将脸埋在嘉比里拉肩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忽然疑惑地抬起头：
“咦？嘉比，你身上……怎么好像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皱了皱鼻子，努力回想。
“有点清冽，我肯定在哪里闻到过，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天文塔上那个短暂拥抱残留的气息，德拉科！
嘉比里拉心里一慌，脸上迅速摆出茫然无辜的表情，轻轻推开汉娜，打着哈哈：
“哦呵呵，是吗？”
梅根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还在讨论着如何更隐蔽地打探学习小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