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从渠边的草叶上滚尽,云舒指尖的竹枝就先沾了点湿润的泥土——刚帮墨渊拨完渠底碎土,竹枝尾端还挂着两粒褐黄色的土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怀里那截蜜枝早吃完了,可舌尖残留的甜意还没散,就像刚才墨渊低头看她时,冰蓝眼里盛着的笑意,漫得心口都软乎乎的。
“再往前挖两丈,就到蓄水池拐角了,按你画的图,那儿要垒半人高的石墙。”墨渊把石镐往地上一戳,溅起的碎土落在脚边,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落在不远处石头上的兽皮图上,语气里满是认可,“你这图比上次清楚多了,连石头该垒几层都标了,黑石他们不用再瞎琢磨。”
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兽皮图上,炭笔勾勒的渠线又补了几笔细痕——是昨天凌风从云端叼回的草绘帮了忙。鹰族的爪子画不出精细线条,可凌风竟用草茎沾着树汁,把山涧上游的碎石地、下游的洼地都标得明明白白,她照着补完,渠线才算彻底定了下来。
正说着,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鹰唳,灰影划破晨光,带着点风的凉意俯冲下来,稳稳落在云舒面前的空地上。凌风收了翅膀,化为人形,手里攥着一卷用草绳捆好的草绘,快步走过来,脚步刻意放轻,只在云舒面前两步远停下:“下游我又绕了一圈,没发现野兽窝,就是蓄水池旁边的泥土有点松,我在草绘上标了,你看看要不要多铺点碎石。”
他递过草绘时,指尖还沾着点野蜜的甜香,云舒刚要伸手接,墨渊就先一步拿了过来,展开看了两眼,才递回给她,语气平和却藏着点醋意:“辛苦了,你再去天上盯盯上游,别让碎石堵了水源,这边有我和黑石就行。”
凌风也没争执,点了点头,目光在云舒脸上停了一瞬,才转身化为鹰形,翅膀一振就冲上云端。云舒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云层里,忍不住戳了戳墨渊的胳膊:“你又跟他较什么劲?凌风帮了咱们不少,要是没有他的草绘,我这图也画不这么准。”
“我没较劲。”墨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就是怕他总在你跟前晃,忘了你是我的伴侣。”
这话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黑石的吆喝声:“墨渊!云舒!拐角的石头搬来了,你俩快过来看看,按哪样垒啊?”
两人赶紧走过去,黑石正领着两个兽人,把几块规整的黑石堆在渠边,每块都有半人高,看着沉得很。云舒蹲下身,拿着竹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指着石头说:“底层要平铺,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用碎石子填实,往上垒的时候往里收半指,这样水流冲过来也不会塌。”
黑石盯着地上的图看了半天,拍了拍大腿:“懂了!这法子比瞎垒靠谱多了!”说罢就招呼兽人动手,石锤敲砸碎石的“砰砰”声,很快就和渠里的凿土声混在了一起。
墨渊也拿起一块碎石,往石头缝隙里填,他力气大,手却巧,填完还会用石锤轻轻敲实,没一会儿,底层的石墙就垒得整整齐齐。云舒蹲在旁边,帮着递碎石子,偶尔抬头看他,就见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忍不住掏出口袋里的麻布巾,凑过去帮他擦了擦:“慢些来,咱们这渠挖得比预想快,不用急。”
“不急不行。”墨渊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早点挖好,早点把水引到试验田,你不是想种甜根、青禾籽吗?总不能让种子等着水。”
提起试验田,云舒眼里就亮了起来。昨天狐离留下的甜根种子,她已经挑拣了一遍,颗粒饱满的都放在陶罐里收好了,还有翻地时黑石偶然挖出来的土豆,带着新鲜的泥土,她也小心地存着,就等着引水成功,开辟出那亩试验田。
正想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兽人的呼喊:“墨渊!云舒!不好了!雷豹在雾林边上被毒蝎兽咬了,现在晕过去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云舒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碎石子都掉在了地上:“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
墨渊也立刻拎起石镐,跟在那兽人身后,还不忘伸手把云舒护在身边:“别慌,有我在,咱们先去看看伤势。”
几人快步往雾林方向跑,沿途的矮树丛被撞得“沙沙”响。刚到雾林边上,就看见两个兽人正抬着雷豹,他身上的浅灰色兽皮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右腿膝盖上方,有两个乌黑的牙印,周围的皮肤都肿得发紫,毒液已经顺着血管往上漫了一点,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呼吸都很微弱。
云舒立刻蹲下身,摸了摸雷豹的脉搏,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心里一沉:“毒液扩散得有点快,得先把毒吸出来,再敷草药。”她转头对身边的兽人说,“快去草药园,把我晒好的蒲公英和薄荷拿来,再带个陶罐和干净的麻布!”
墨渊也立刻开口:“我来吸毒,你准备草药,小心点,别碰到毒液。”
“不行!”云舒立刻拦住他,“毒蝎兽的毒液太烈,你吸了也会中毒,我来,我用竹管吸,不会碰到毒液。”
说话间,兽人已经把草药和陶罐拿来了。云舒立刻用竹刀把蒲公英和薄荷切碎,放进陶罐里捣烂,又接过麻布,先在雷豹的伤口上方用绳子勒紧,防止毒液继续扩散,再拿起竹管,对准伤口,小心翼翼地吸着毒液,每吸一口,就吐在旁边的泥土里,吐完还会用清水漱漱口。
墨渊在旁边看着,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生怕再有毒蝎兽出来。黑石也带着几个兽人,在周围巡逻,手里的石镐握得死死的,一旦有动静,就立刻动手。
吸了七八口,雷豹伤口处的乌黑才淡了些,云舒赶紧把捣烂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用麻布包好,又松了松绳子,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暂时没事了,得赶紧把他抬回部落,再煎点草药给他喝,观察着点。”
两个兽人立刻小心翼翼地抬着雷豹往部落走,云舒跟在旁边,时不时摸一摸雷豹的脉搏,确认他的情况没有恶化。墨渊走在最后,目光落在云舒紧绷的脸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他会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云舒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提着。她知道,毒蝎兽的毒液很烈,就算吸出来一部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是草药没用,雷豹就危险了。
刚回到部落,就看见狐离站在山洞门口,手里还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新鲜的草药,见几人抬着雷豹回来,脸色立刻变了,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这是被毒蝎兽咬了?我这里有解毒的草药,是我们狐族常用的,或许能帮上忙。”
云舒眼前一亮,赶紧说:“真的吗?快拿出来,咱们一起煎,多一层保障。”
狐离立刻从竹篮里拿出几株深绿色的草药,递给云舒:“这是解蝎草,跟你的蒲公英一起煎,能缓解毒液的药性,我来帮你煎吧,你守着他,看看情况。”
墨渊看了狐离一眼,没说话,却也没阻止。现在雷豹的伤势要紧,就算心里对狐离有防备,也不能耽误了救人。
云舒守在雷豹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暗暗祈祷。过了一会儿,狐离端着煎好的草药走过来,小心地喂雷豹喝了下去。又过了半个时辰,雷豹的手指忽然动了动,眼皮也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就看见蹲在身边的云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救了我?”
云舒立刻点头,眼里满是笑意:“是,你没事了,再好好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了。”
雷豹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坚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护着你,我加入你们部落,帮你们守着部落,帮你挖渠、种东西,谁也不能欺负你!”
云舒愣了愣,还没说话,墨渊就先一步把她的手腕从雷豹手里抽了出来,语气里带着点警告:“你刚醒,好好休息,护着她的事,有我在。”
雷豹也没跟墨渊争执,只是看着云舒,眼神格外认真:“我说的是真的,以后我就守着你。”
云舒看着雷豹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一脸醋意的墨渊,还有不远处站着、手里还拿着解蝎草的狐离,忽然觉得,这烈风部落的日子,好像越来越热闹了。而这热闹里,藏着的,是越来越浓的暖意,是基建一点点落地的希望,也是……一段段躲不开的缘分。
她轻轻笑了笑,对雷豹说:“好,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咱们一起把部落建设得更好。”
雷豹点了点头,才慢慢闭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云舒看着他的睡颜,又抬头看向天上,凌风的灰影正在云端盘旋,像是在守护着这个渐渐热闹起来的部落。她知道,引水渠还在挖,试验田还没开辟,陶器还没烧制成功,但有这些人在,这些事,都会一点点做成,烈风部落的好日子,也会慢慢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