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霓裳阁出来,李若曦还因为他那番“豪掷千金”的举动而有些晕乎乎的。
顾长安看着她那副小财迷心疼钱的可爱模样,不由失笑,顺手拉着她,汇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街角,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又吸引了李若曦的注意。
看着那老师傅用糖稀,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眼中满是新奇与向往。
“想要?”顾长安问。
李若曦连忙摇头,小声道:“看看就好。”
下一刻,顾长安已经走到了摊位前。但他没有买那只凤凰,而是对老师傅说道:“画一条龙,要最威风的那种。”
很快,一条金色的糖龙便递到了李若曦面前。
“拿着。”
“可是先生,这是龙……”
李若曦有些困惑地接过,小声嘀咕。
“我是女孩子呀……”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是龙了?”
顾长安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凤凰固然好看,但终究要栖于梧桐。真龙,却能腾于四海。我希望你是后者。”
一番歪理,却说得李若曦心中一颤。
她看着手中那条张牙舞爪的糖龙,又看了看身边少年平静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缓缓淌过。
李若曦低着头,小口地舔着那甜得发腻的糖龙,脸颊比糖画还要红。
沈萧渔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里一阵痒痒。
少女哼了一声,自己跑去又买了一桶子的鱿鱼须。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莫名其妙!歪理邪说!还是这个带劲!甜腻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三人继续前行,走过一个首饰摊,李若曦的目光又被一对小巧的银铃铛手链吸引。
顾长安再次停下脚步。
“喜欢?”
这次,不等李若曦摇头,顾长安已经掏钱买下,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腕,亲自为她戴上。
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煞是好听。
“先生,这个……”
“这里不比临安,人生地熟,挂个铃铛,我好知道你在哪儿。”
顾长安面不改色地说道。
李若曦:“……”
沈萧渔在一旁听得真切,再次翻了个白眼,向前快走几步。
一路走走停停,逛到街尾时,顾长安的目光,落在了一家鞋履店上。
“走,进去看看。”
“先生,我的鞋……还能穿的。”
她脚上那双布鞋,虽然旧了些,但洗得很干净。
“太旧了,不好看。”
顾长安的理由简单粗暴。
他让店家取来几双尺码相近的软底绣鞋,然后,在李若曦和沈萧渔都错愕的目光中,竟是自然无比地蹲下了身子。
“脚。”他言简意赅。
“先生!使不得!”李若曦吓得连忙后退,脸颊瞬间红透了。
“我……我自己来!”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脚这种私密的部位。
“你磨蹭到什么时候?”
顾长安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由分说,直接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少女的脚很小,很秀气,皮肤细腻白皙。
顾长安屏住呼吸,强行压下心中那丝异样,拿起一双新鞋,小心翼翼地为她换上。
整个鞋店,落针可闻。
店家和伙计都看傻了。
沈萧渔看着那个平日里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多动一下的少年,此刻竟心甘情愿地蹲在一个少女面前,为她穿鞋。
那动作,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毫无征兆地涌上了沈萧渔的心头。
少女忽然觉得,手里的烤鱿鱼,一点都不香了。
顾长安为李若曦试好了鞋,站起身,面色如常地付了钱。
“走吧,该回去了。”
他拉着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李若曦,走出了店铺。
沈萧渔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她低下头,踢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心里闷闷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穿个鞋嘛……
少女撇了撇嘴,将最后一口鱿鱼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只是不知为何,这山海城享负盛名的美食,吃起来,竟有几分不是滋味。
回到百味楼时,夜已深沉。
掌柜的早已恭候多时,亲自将三人引至后院一处极为雅致的独栋小楼前。
“三位客官,这是苏公子特意为您们备下的天字号上房,里面有两间卧房,一间客厅,热水也都备好了。”
一进门,沈萧渔便将手中又买来的一堆小吃往桌上一扔,抱着剑对着两人哼了一声。
“我累了,先去睡了!”
说完,她便径直走进左手边的卧房。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还从里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顾长安和李若曦面面相觑。
“沈姐姐她……怎么了?”
李若曦有些担心。
“不知道。”顾长安摇了摇头,心中却跟明镜似的。
“大概是……吃撑了吧。”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顾长安看了一眼身边风尘仆仆的少女。
少女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逛了一天,你也累了。”
顾长安温声道。
“去沐浴吧,解解乏。”
“嗯。”李若曦轻轻应了一声,脸颊微红。
她走到自己那小小的包袱前,将其打开,从里面取出换洗的寝衣。
她将衣物抱在怀里,走到浴室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些迟疑地看着顾长安。
“先生……你不去吗?”
“你先。”
顾长安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一本介绍山海城风物的闲书。
“我明早再洗。”
“哦。”
少女这才抱着衣服,走进了升腾着袅袅水汽的浴室。
顾长安翻着书,心思却有些飘忽。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李若曦那个摊开的小包袱上。
包袱不大,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便只有一个小巧的布包。
布包的样式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伴随着舒服的轻哼,顾长安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开始静心运气。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才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顾长安下意识地抬起头,呼吸也在这一刻猛地一滞。
李若曦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皮肤更是水润,少了几分白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娇憨与妩媚。
“先生,我……我洗好了。”
李若曦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蝇。
顾长安连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嗯,知道了。”
他正想起身,目光却被她脖颈间挂着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枚用红绳穿着的凤纹玉佩,质地温润,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玉佩因沾了水汽,紧紧地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更衬得那片肌肤细腻如瓷。
这玉佩……
顾长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好眼熟。
“你这玉佩,是哪来的?”
李若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魏爷爷说,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自从上次听周爷爷说了我的身世。这或许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只是我五六岁之前的记忆,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用力去想,头就会疼。”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痛苦。
“先生,怎么了?是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她看着顾长安,有些不安地问道。
顾长安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
京城,郊外,一座种满了桃树的庭院。
一个梳着双丫髻、胖乎乎的小丫头,哭得鼻涕冒泡,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凤纹玉佩,不肯松手。
而自己的手里,好像……也握着另一块?
“若曦。”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住在京城的什么地方?”
“京城?”
李若曦秀眉微蹙,努力地回忆着。
“好像……是在郊外,离城里很远。那里……好像有很多很多树……”
“是不是桃树?”
顾长安追问道。
“院子里有没有一个秋千?秋千旁边,还有没有一个狗洞?”
李若曦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更懵了,她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歉意。
“先生,对不起,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那个丫头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有些重合的绝色容颜。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们两个……”
“小时候,可能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