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洒满镇国公府,昨夜的惊心动魄仿佛被悄然掩埋,只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沈惊鸿起身时,神色如常,不见丝毫疲惫。她用过早膳,便如同前一日一般,开始处理府中庶务。含珠和司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里,除了往日的敬爱,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
沈忠一早便来汇报柳姨娘“后事”的处理情况。
“大小姐,柳氏……已于昨夜‘病逝’,老奴已按规矩准备了棺椁,暂厝在府后偏院的灵堂,对外只说是急症,怕过了病气,一切从简,三日后便发送出去。”沈忠语气平稳,但眼底带着一丝复杂。毕竟是在府中经营多年的姨娘,一朝倾覆,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却也罪有应得。
沈惊鸿点了点头,对此并无异议。柳姨娘的存在,本就是府中的一个污点,如此处理,对谁都好。“二小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二小姐昨夜似乎哭闹了许久,今早倒是安静了,薇兰苑闭门不出。”沈忠回道,“老爷那边也吩咐了,让二小姐在院里‘静心’几日。”
这意思,便是变相的禁足了。沈战对沈柔薇未必没有父女之情,但柳姨娘做出这等事,沈柔薇难免受到牵连,让她闭门思过,既是惩戒,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免得她再惹出什么事端,或者被沈惊鸿寻由头发落。
“知道了。”沈惊鸿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问。沈柔薇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暂时蹦跶不起来,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拿起昨日吩咐各处管事重新造册呈报的账目和人员名单,仔细翻阅起来。柳姨娘掌家多年,留下的烂摊子不少,账目混乱,人浮于事的现象比比皆是。沈惊鸿看得极快,朱笔不时在某些可疑之处圈画批注,神情专注而冷冽。
“忠叔,”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将负责库房、车马、园圃的管事叫来。”
“是。”沈忠心中明了,大小姐这是要接着昨日,继续整顿了。
不一会儿,三个管事战战兢兢地来到惊鸿院的花厅。经过昨日采买和厨房管事的下场,如今府中谁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大小姐手段凌厉,眼里揉不得沙子?
沈惊鸿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三本账册丢到他们面前。
“库房账目,去年清点时记录的百年老参、极品燕窝等物,与如今库存对不上号,短缺几何,李管事你作何解释?”
“车马房,光是马车维修一项,去年支出便是前年的三倍有余,而府中马车使用频率并未增加,张管事,这钱花到哪里去了?”
“园圃,采购名贵花木的款项巨大,但我昨日巡视花园,所见花木品类与账册所记颇有出入,且长势堪忧,王管事,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三个管事冷汗淋漓,扑通跪地,磕头求饶。
“大小姐明鉴!库房……库房之物,或许是……是登记有误,或是……或是虫蛀损耗……”
“车马维修……是……是材料价格上涨……”
“花木……花木或许是水土不服……”
苍白无力的辩解,连他们自己都说服不了。
沈惊鸿冷冷地看着他们:“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忠,带人去他们的住处和管辖之地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是!”沈忠立刻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沈忠便带着人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亲卫捧着几个匣子和账本。匣子里装着的是金银首饰、古玩玉器,明显超出了管事们的份例。账本则是私下记录的小账,上面清晰记载着他们多年来贪墨的银两和物品。
人赃并获,三个管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何话说?”沈惊鸿目光如冰,“贪墨主家财物,中饱私囊,按家法,该当何罪?”
沈忠沉声道:“回大小姐,轻则杖责发卖,重则送官究办。”
“念在你们在府中多年,未曾犯下大恶,即刻起,革去管事之职,所有贪墨之物追回,另罚没半年月钱,连同其家眷,一并遣送至京郊最偏远的田庄做苦役,永不召回!”沈惊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有再犯,或抗命不遵,直接送官!”
这个处罚,比昨日那两个管事更重,直接牵连家眷,发配苦役,可谓严厉至极。但也留了一丝余地,没有送官,保全了镇国公府的颜面。
三个管事连哭喊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被如狼似虎的家丁拖了下去。
消息传出,整个镇国公府再次震动。这位大小姐,不仅手段狠辣,心思更是缜密,竟在短短两日内,连续揪出五名有问题的管事,雷厉风行地清理了柳姨娘留下的核心势力。剩下的管事和下人们无不胆寒,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和侥幸心理,纷纷夹起尾巴做人,办事效率前所未有地提高。
经此一事,沈惊鸿在府中的威信彻底树立起来。无人再敢因她年少或是“病弱”而轻视她。
处理完这些,已近午时。沈惊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正准备歇息片刻,含珠进来禀报:“小姐,门房来报,说是三皇子殿下遣人送来拜帖,邀您明日去京郊的皇家马场……赛马。”
赛马?沈惊鸿微微一怔。萧景渊?他怎么会突然邀她赛马?
她接过那张制作精美的拜帖,上面是萧景渊亲笔所书,字迹温润却暗藏风骨,言辞客气,只说近日得了几匹好马,想起沈小姐似乎亦通马术,故冒昧相邀,共赏良驹。
这理由看似寻常,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三皇子递来橄榄枝,其意味就值得深思了。
是单纯因为她执掌了镇国公府中馈,前来示好?还是因为柳姨娘倒台,七皇子受挫,他看到了可乘之机,想拉拢镇国公府?抑或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沈惊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与三皇子萧景渊接触,是迟早的事。前世他最终登基,虽然后来……但至少在对抗萧彻这一点上,他们目标一致。如今他主动递来帖子,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回复来使,明日我一定准时赴约。”沈惊鸿做出了决定。
“是,小姐。”含珠应声下去。
沈惊鸿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洒落的阳光。整顿内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朝堂和江湖。三皇子萧景渊,或许会成为她棋盘上的第一枚重要棋子。
而此刻,七皇子府内,萧彻听着幕僚赵谦关于“影煞”杀手失败并被放回的消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道,“沈惊鸿……她竟然敢如此挑衅!”
赵谦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息怒。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位沈大小姐。她不仅有心机,还有胆识,甚至……可能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如今她执掌镇国公府中馈,又得了沈战的看重,再想动她,恐怕不易了。”
萧彻眼神阴鸷:“不易?本皇子偏要动她!镇国公府……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看向赵谦,“去,给北疆那边传信……”
风云,已悄然汇聚。沈惊鸿立于漩涡中心,目光沉静。这场博弈,她已落子,接下来,就看各方如何应对了。京郊马场之约,或许将是另一场交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