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欢主动上前,从顾绍东的手里接过包。
“慢点儿,我扶你进屋。啥时候换药你通知我,我跟你一起去。
哎呀都伤成这样了,身边得有个人啊!”
周清欢说着,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顾绍东的胳膊。
她的手很小,隔着一层薄薄的军装衬衫,顾绍东能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不算热,温温的,却让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僵。
这要是在医院,有人想扶他,他都得拒绝。他有手有脚的,又没伤到腿,走个路哪儿用得着人扶。
可现在,那些拒绝的话,他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他就这么任由周清欢半扶半拎着,进了东屋。
屋里还是他走之前的样子,炕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周清欢扶着顾绍东在炕沿儿边上坐下,“顾营,你可得好好歇着。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为了你以后能继续当兵,为了以后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现在必须听我的,赶紧的上炕去。
啥时候饭好了,我喊你。”
老板的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他要是有好歹,谁给自己发工资啊!这逻辑没毛病。
可得把衣食父母伺候好了,万一落下啥毛病,她的长期饭票可就悬了。
顾绍东的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差一点儿就同手同脚地上了炕。
周清欢扶他上炕的时候,身子微微倾斜,两个人离得太近了。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儿,不是那种雪花膏的味,是清清爽爽的味道,萦绕在他鼻端。
眼前突然就浮现出结婚那天,两个人“吃糖”,嘴唇不小心碰到一块儿的情形。那软软的触感他还没忘。
想到这儿,顾绍东没来由地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周清欢没察觉到顾绍东的异样,她看人已经老老实实地上了炕,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绍东就任由她摆弄着自己。
“有啥事儿就喊我,千万别逞强自己干。
喝水,吃药,上厕所,你就喊一声儿,我给你端茶倒水。”
“这样你好得能快一点儿。”
快点儿好起来,也快点儿想起来,过几天就该给我发工资了。
顾绍东这回干脆啥都不说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好,那我歇一会儿。”
周清欢表现完觉得没什么事儿了,转身退出了东屋,还顺手把门轻轻带上了。
关上门之后,呼出一口气,咱就说咱这表现咋样?这个月不得发个奖金啥的!?
顾绍东靠在墙上,伸直了大长腿。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下巴上的胡茬已经有些长了,摸上去刺刺拉拉的。
自己这副憔悴邋遢的样子,她都看在了眼里。
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不讲究。
这念头一冒出来,顾绍东自己都愣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以前出任务,比这邋遢的时候多了去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个人形象了?
怎么到了周清欢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只是心里头总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其实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不过主观意识在抗拒。
因为自己家庭的原因,他对婚姻本身就抗拒。就没想过这辈子娶妻生子,不然也不会花钱雇人了。
顾绍东侧过头看向窗外,目光似远似近,似在透过时光看着什么。
周清欢晚上这一顿给顾绍东还是喝的鸡汤,又炒了两个菜,一家三口刚吃完饭,蒋团长和张政委来了。
蒋团长,“绍东,怎么样?我们听说你出院了,你说你也太不听话了,住院两天就出院,你这是开刀,要是伤着肉,你想回来就回来,这怎么动了手术还回家呢?”
张政委也不赞同,“我听大夫说,你是说啥都要回家呀,咋的,就这么想你媳妇儿?
我跟你说啊,受了伤,啥都别干。”
这个啥都别干,就很灵魂。
顾绍东和周清欢俩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顾绍东反应过来了,脸都红了。
张政委,“嘿嘿嘿,害臊,害啥臊啊?你都是结了婚的人。”
周清欢,“咳咳,那啥,两位首长口干了吧,赶快做,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顾绍东,“你去吧!”他怕周清欢尴尬,主动催她去烧水。
等周清欢进了厨房,顾绍东扶额小声说,“我说政委,你有没有正事儿啊?
你怎么能当成一个女同志说,说……”
啧!他说不下去了,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突然清醒了,是啊!他出任务的时候好像是经常想着她来着。
这个认知让顾绍东有些心慌。
那边蒋团长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下,“我说绍东啊,你媳妇儿带着孩子去看了刘铁柱媳妇儿,我怎么听说他媳妇儿被娘家人给缠上了?”
顾绍东点头,“是,周清欢,咳,我媳妇儿好在去得及时,把刘铁柱同志的舅子两口子给打发了。”
张政委怒其不争的拍了一下大腿,“哎!铁柱媳妇儿的脾气我也听说了,自己立不起来,让别人怎么帮?
这次是你媳妇去了,把事给挡住了,谁能天天蹲在旁边看着……”
这时候周清欢端着两杯茶出来。
顾绍东跟周清欢说,“我跟团长和政委进房间去说一些事情。”
周清欢,“明白明白。”
然后她把两杯水端进了顾绍东的房间,就放在他炕上的炕桌上。
她是一个聪明又识趣的人,人家顾绍东这么一说,那肯定是啥军事秘密之类的,不适合他听的。
好奇害死猫,这种事儿让她听她都不会听。
她只打个工而已,可不想碰多余的事。
三个男人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张政委不见外,鞋一脱,上炕盘腿坐下。
那个男人坐在了炕上,顾绍东表情严肃,说,“团长政委,已经一个多月了,刘铁柱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
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另外两个人眉毛也皱了起来,蒋团长,“这几天我们也在研究这个问题,按道理说,他的伤应该好了,问题是那一枪只擦破点皮,如果他出事的话,可能就是掉下悬崖,掉进水潭里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