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握着罗盘,金属表面的“阴山鬼窟”四字古文微微发亮。他盯着那行字,脑中浮现出父亲出船的地图轨迹——那片水域就在西南群山深处,和指针方向完全一致。
他低声说:“不是巧合……我爹知道这里。”
岑晚站在他旁边,掌心的血还没干。她没说话,只是把信物按进胸口衣袋,目光扫过石室四周。墙砖颜色不一,左侧通道有三块明显比别的浅,边缘磨损严重,像是被人重新砌过。
脚步声从主出口传来。
低语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符纸燃烧的气味。谢停渊抬眼看去,陆九章带着五个弟子站在通道尽头,手里提着符灯,地面画出血线结界,封死了所有可见出路。
陆九章笑了,“两位承了镇守者衣钵,却不知道这罗盘本就是我阴符派的东西?交出来,我让你们活着走到鬼窟。”
他说得平静,但脚下的血线正缓缓扩散,像蛛网一样往两侧岩壁爬。
岑晚忽然轻笑一声,“你背后第三块砖是空的。”
陆九章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头。
就在那一瞬,谢停渊动了。他左手扯下肩上的裹尸袋残布,右手用力甩出。布袋在空中展开,像一张黑网,直接罩住陆九章的头和双臂。
符灯落地,咒语中断。
两人同时冲向左侧通道。岑晚抽出短刃插进松动的砖缝,用力一撬。谢停渊一脚踹在内层木板上,腐朽的木材应声裂开,露出一条狭窄的密道。
尘土落下时,他们已经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陆九章的怒吼,“追!绝不能让他们带走罗盘!”
密道很窄,只能侧身前行。头顶不断掉灰,有些地方塌了一半,得弯腰才能通过。谢停渊走在前面,右臂的暗金纹路泛着微光,照亮前方几尺的路。
他发现每走一步,皮肤下的印记就跳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岑晚跟在后面,一手护着胸前,一手托着罗盘。她察觉到罗盘开始轻微震动,指针忽明忽暗。她放慢呼吸,试着调整节奏,很快发现只要跟着谢停渊的脚步频率走,震感就会减弱。
她提醒:“别走太快,它在跟着你的心跳。”
谢停渊点头,脚步放缓。他抬起手摸了摸右臂,纹路烫得厉害,但没有扩散。他知道这是逆命直觉在起作用,凭本能就能避开危险点。
拐过一个弯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进来了。
谢停渊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岑晚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把罗盘抱紧,贴着墙蹲下。谢停渊从地上捡起一段烧过的裹尸布,塞进旁边的岔道口,然后划火点燃。
布料沾过血咒,一点就着,冒出浓黑的烟。火光一闪,映出他脸上的旧伤。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堵住了后面的通道。
他们继续往前跑。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墙壁上有水珠渗出,滴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音。罗盘还在震,但幅度小了。岑晚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在升高,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谢停渊突然停下。
他盯着前方地面的一块石板,站了几秒才迈过去。他的手臂纹路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刚才那块地不对。”他说,“踩上去会触发机关。”
岑晚点头,“你现在的感知比以前强很多。”
“不是感知。”谢停渊摇头,“是身体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又走了十几米,前方出现分叉。两条通道都黑不见底,看不出哪条通向外面。
谢停渊闭眼站了几秒,右臂纹路自动转向左边那条路。
他睁开眼,“走这边。”
岑晚没问为什么,直接跟上。
他们刚进入左道,身后就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接着是惨叫,有人掉进了陷阱。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和呼喊,显然追兵被困住了。
谢停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不敢再追太深。”
“不是不敢。”岑晚低声说,“是怕触动更大的阵法。”
她想起陈叔说过的话:“二十年前埋碑时动过墙。”这条密道不是新修的,而是早年留下的逃生路线。当年动过墙的人,很可能就是为了藏东西。
她低头看罗盘,指针稳定指向东南。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地脉所缚,非血不开。”
谢停渊也看到了,“意思是……要打开鬼门,得用血?”
“不止是血。”岑晚说,“是特定的血脉。”
她看向谢停渊,“你父亲当年来过这里,他把自己的线索留在了陈叔那里。他不是死于意外,是计划的一部分。”
谢停渊没说话。
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出船前的样子——那天早上,男人坐在门槛上抽烟,看了他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要活得比谁都狠。”
原来那时候,他已经打算好了。
他们继续前进。
通道逐渐变宽,地面铺上了青石。墙壁变得平整,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谢停渊的右臂一直发烫,但节奏稳定,像是在引导他们。
突然,岑晚抓住他的袖子。
“等等。”
她蹲下身,手指摸过一块地砖的边缘。砖面有细微的划痕,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她沿着痕迹一路查过去,最终停在一面墙上。
“这里动过。”她说,“砖缝补得太急,泥灰都没压平。”
谢停渊上前,一脚踹在中间那块砖上。
轰的一声,整面墙向内塌陷,露出更深的阶梯。
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走下去。
阶梯不长,十步到底。眼前是一个小石厅,中央放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归墓者立”。
谢停渊走近,伸手碰了下碑面。
指尖刚触到石头,手臂上的纹路猛地一跳。一股热流冲进脑子,他看到父亲穿着雨衣站在江边,手里拿着一封信,把它交给一个驼背老人。
画面一闪而逝。
他收回手,呼吸有点乱。
“你看到了什么?”岑晚问。
“我爹把东西交给了陈叔。”他说,“不是为了传话……是为了等我。”
岑晚看着石碑,忽然说:“这不是终点。”
“什么意思?”
“这块碑是假的。”她指着底部一行小字,“真正的‘归墓’不在这里。这个标记被人改过。”
谢停渊盯着那行字,右臂纹路再次发热。他顺着感觉转头,看向石厅角落的一块松动地砖。
他走过去,蹲下,用手掀开。
下面是一卷铜管,用红绳绑着。
他拿出来,解开绳子,倒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纸上画着一幅地图,起点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终点标着“阴山鬼窟”,中间有一条红线贯穿。
红线经过的地方,全都有小字标注:乱葬岗、养鬼井、断魂崖……
岑晚凑过来一看,立刻认出其中一个地点,“这个位置……是三年前我小队遇难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轻,但谢停渊听出来了。
她在压抑情绪。
他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我们得走出去。”
“陆九章不会放过我们。”岑晚说,“他一定会守在外面。”
“那就不出去。”谢停渊看向石厅另一侧的通道,“还有路。”
他们走进新通道不久,身后传来剧烈震动。
整条密道都在摇晃,碎石从顶部落下。远处有人大喊,接着是爆炸声,像是阵法被强行破解。
谢停渊一把拉住岑晚的手腕,“快走!”
他们拼命往前跑。
通道越来越陡,脚下打滑。罗盘在岑晚怀里发烫,指针疯狂转动。谢停渊的右臂纹路亮得刺眼,几乎照亮整个通道。
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黑气。
谢停渊冲上去,用肩膀撞门。
门没开。
他退后一步,正准备再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段铁链正从塌陷的通道里缓缓拖出,末端连着一只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