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话音刚落,陆九章脸色一沉。他没动,身后那六个黑袍弟子却迅速后退,闪进藤蔓深处。空地上的气氛变了。
四周石柱之间,窸窣声响起。人影从暗处钻出来,一个接一个,手里拿着刀、铁钩、铜铃,甚至还有绑着符纸的猎枪。他们穿着杂乱,皮甲拼接,脸上有疤,眼神发红。散修。
“杀岑晚者,得《镇鬼录》残章!”陆九章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火扔进了干草堆。
“老子先上!”一声粗吼炸开。一个左脸带刀疤的男人冲了出来,皮甲上贴着“黑河淘尸队”的破布条。他手里的短刀泛着黑光,显然是浸过尸油。
散修乙。
他一动,其他人也跟着涌上来。三十多个散修,像饿狼扑食,直奔石柱下的两人。
谢停渊立刻侧身,挡在岑晚前面。他右手摸向工具包,抽出裹尸袋,左手攥紧口袋里的口香糖,咔咔嚼了两下。
岑晚没说话。她左手还捂着指尖伤口,血没止干净。她抬眼看了谢停渊一下,对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她懂了。
就在散修乙挥刀劈来的瞬间,岑晚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血雾混着烟尘,在空中散开。同时她袖中滑出薄荷糖盒,拇指一推,盒子弹开,一股灰白色烟雾炸出,和血气搅在一起,形成一片浓雾。
她脚步踉跄,往后猛退,肩背狠狠撞上石壁,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顺着墙滑下去,像是被打飞了。
“岑晚倒了!”有人喊。
人群立刻转向她,围过去一半人。
谢停渊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猛地转身,逆命直觉在脑中轻轻一震——危险等级低,机会窗口三秒。他冲向左侧石墙,那里有一块嵌在裂缝里的破铜器。锈得厉害,但边缘纹路他认得。
和地宫锁链一样。
他一把抓住,用力一扯。铜器带着碎石脱落,入手沉重。是个残破罗盘,表面裂了三道缝,指针断了一半,可还在抖。
抖了几下,突然稳住。
指向东南。
谢停渊瞳孔一缩。那个方向,是陈叔给的地图上画的禁地核心区。标记了一个红点。
他来不及细看,耳边风声响起。散修乙一刀砍空,转手又是一记横劈。谢停渊低头,裹尸袋甩出,缠住对方手臂,借力一拉,把人拽到面前,膝盖顶上胸口。
“砰”一声,散修乙摔在地上,短刀脱手。
周围人没停。三个持铁钩的扑上来,左右夹击。谢停渊后退半步,把罗盘塞进内袋,双手抓着裹尸袋两端,横扫一圈,逼退两人。第三个跳得高,脚刚离地,谢停渊抬腿踹中膝盖,对方惨叫落地。
可人太多。
背后传来破空声。谢停渊本能侧身,一道铁链擦过肩膀,划开衣服,皮肤火辣辣地疼。他回头,是个戴斗笠的散修,手里舞着链子锤。
他又嚼了一下口香糖,嘴里发苦。
岑晚那边还在装。她靠在石壁边,手指掐进掌心保持清醒。血从左手渗出来,滴在石头上,一滴一滴。
她听见脚步逼近,三个人围过来,其中一个举着猎枪,枪口对准她脑袋。
“别开枪!”另一人喊,“《镇鬼录》可能在她身上,打坏了不值。”
“那我废她一只手。”持枪的冷笑,抬起枪托就要砸。
岑晚动了。
她右脚蹬地,整个人往侧面翻滚,同时风衣下摆一扬,银笔滑入手心。她手腕一抖,笔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银痕。
银光一闪,三人眼前发花。那猎枪手愣了一瞬,岑晚已经起身,一脚踢中他手腕,枪飞出去。
她没追击。转身就跑,直奔谢停渊方向。
“她在逃!”有人吼。
人群再次骚动,更多人调头追她。
谢停渊正被两个散修逼到墙角。一人拿钉锤,一人握骨匕首。他刚格开一锤,匕首就刺向肋下。他扭身避开,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渗出来。
就在这时,岑晚冲到他身边。
两人背靠背站着。
“拿到了?”她问,声音压得很低。
“拿到了。”谢停渊说,“罗盘,指东南。”
岑晚点头:“和地图一致。”
“你左手流血了。”
“没事。”
“能撑住?”
“能。”
话音未落,五个人围上来。拿链子锤的在左,散修乙摇晃着站起来在右,中间三人举着武器,慢慢逼近。
谢停渊手伸进内袋,摸了摸罗盘。指针还在颤,方向没变。
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岑晚问。
“这些人。”他说,“连我们往哪走都不知道,就敢拼命。”
岑晚也笑了下:“所以他们只是炮灰。”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谢停渊猛地往前踏一步,裹尸袋甩出,直奔链子锤那人。对方抬手去挡,谢停渊已冲向右侧,一肘撞在散修乙脸上,趁其后仰,脚踩他膝盖,翻身跃过。
岑晚紧跟其后,银笔在手,划过一名散修咽喉。那人捂脖子后退,没敢再上。
可人实在太多。四面八方都是脚步声,武器碰撞声,怒吼声。
“分头?”岑晚问。
“不行。”谢停渊说,“罗盘只能我带。你受伤了。”
“那你掩护我。”
她话音刚落,抬手将银笔甩出,直射前方一人眼睛。那人惨叫躲开,人群出现缺口。
谢停渊抓住机会,拉着岑晚冲出去。
两人一路狂奔,穿过石柱群,绕过倒塌的祭台,身后追兵不断。谢停渊一边跑一边摸罗盘,确认方向没偏。
东南,一直东南。
前方出现一条窄道,被藤蔓半遮。谢停渊记得这地方,来时走过,通向更深的地下结构。
“进去!”他说。
两人钻进窄道,刚跑十米,身后轰隆一声。一块巨石落下,堵住入口。追兵被隔开。
安静了。
谢停渊靠在墙上喘气,掏出罗盘。指针依然稳稳指向东南。他用手指摩挲边缘,金属冰冷,质地密实,和地宫锁链确实一样。
“这东西不对劲。”他说。
岑晚靠着对面墙,低头看左手。伤口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下来。她撕下一段袖子,随便绑了下。
“不是普通的罗盘。”她说,“它知道我们要去哪。”
谢停渊点头:“可能是信物的一部分。”
“或者……是钥匙。”
两人沉默几秒。
外面追兵在砸石头,声音越来越响。
“还得往前。”谢停渊说。
岑晚站直身体:“走吧。”
谢停渊收起罗盘,走在前面。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滑,脚下有碎石。
走了约五十米,通道变宽,出现岔路。左道向下,右道平直。
谢停渊拿出罗盘。
指针剧烈晃动,最后指向左边。
“走这。”他说。
岑晚正要跟上,忽然皱眉。
“等等。”她伸手按住谢停渊肩膀。
谢停渊停下。
她盯着他后颈。那里,皮肤微微发烫,有一道旧伤正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