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金光刚压住鬼门裂缝,那只从门缝伸出的手猛然发力。黑石巨门轰然向两边扩开,足有三米宽。狂风裹着阴气喷出来,像冰锥扎进皮肤。他下意识抬手想再聚金光,却发现体内的暖流卡在胸口,金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岑晚突然闷哼一声,捂住心口。她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抖。谢停渊转头看她,发现她胸前的衣服鼓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微弱的红光从她衣领里浮起。
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信物,自己飘了出来。
它悬在半空,朝着鬼门缓缓移动。岑晚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边缘,就被一股力量弹开。她咬牙再试,结果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一口血涌上喉咙,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停渊察觉到不对。他的逆命直觉不是预警危险,而是直接指向鬼将眉心。那里有一块暗色凸起,嵌在铠甲缝隙中。他一眼认出——那是另半卷《镇鬼录》。
两块信物在互相吸引。
他猛地推开岑晚,自己扑向空中那道红光。手指擦过信物表面,还没来得及握紧,地面突然震动。铁链声响起,一声比一声重。
鬼将踏出了半步。
它身高超过三丈,全身覆盖漆黑铠甲,头戴鬼面盔,双眼空洞却泛着绿光。腰间缠着粗大的铁链,每走一步,脚下的石砖就碎成粉末。空气被压得扭曲,呼吸变得困难。
谢停渊落地翻滚,把岑晚拉到身后。他喘着气,盯着鬼将的动作。对方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缓缓抬起手臂。锁链像活的一样扬起,对准他们抽了下来。
劲风刮面,像刀割。
他横臂格挡,金光勉强浮现。锁链砸在手臂上,金光瞬间炸散。他整个人被击飞,后背撞上石墙,喉头一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滑坐在地,膝盖发软,但还是撑着站起来。
岑晚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原地。她的镇鬼令牌挂在腰间,原本泛着微光,现在完全熄灭。她低头看去,发现令牌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鬼将开口了。
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镇守者之血,可开可封。”
话音落下,空中那枚信物加速飞向鬼门。它越靠近,鬼将眉心的那半卷《镇鬼录》就越亮。两者之间拉出一条细长的红丝,轻轻震动。
谢停渊抹掉嘴角的血,往前走了两步。他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金光不稳定,体力也快耗尽。但他不能退。
他抬头看向鬼将眉心。那里是弱点,也是关键。只要能把信物抢回来,就有机会打断这个过程。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鬼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它转过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他。那一瞬间,谢停渊的逆命直觉疯狂鸣响,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强烈的牵引感——仿佛他的身体本能地知道该往哪躲,该往哪攻。
他没等反应,身体已经先动了。
侧身、低头、跨步前冲。动作连贯得不像他自己在控制。他冲到鬼将侧面,伸手去抓那根悬浮的信物。距离够了,指尖即将触到。
锁链回来了。
这一次抽得更低,直接扫向他的腰部。他靠本能翻身躲避,但还是被擦到肩膀。衣服撕裂,皮肉翻开,血洒了一地。他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岑晚终于挣脱了压制。她扑到谢停渊身边,扶起他的头。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空中的信物。
“别……让它进去。”他说。
她点头,把手伸进风衣内袋,摸出一张银箔纸。她咬破手指,在纸上画了一个符号。纸张燃烧,化作一道光刃飞向鬼将。
鬼将抬起手,锁链旋转,形成一道屏障。光刃撞上去,炸成碎片。
它没有看她,依旧盯着谢停渊。然后,它再次开口:“你体内有他的血。”
谢停渊撑着地面站起来。他听懂了。这东西认识他父亲,甚至可能知道当年的事。
“你是谁?”他问。
鬼将不答。它只是抬起另一条手臂,掌心朝下。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中冒出黑色雾气。雾气凝聚成影,隐约能看出是人的形状。
是守门人。
三百年前,镇守者设下封印时,用自己的执念和怨气炼成了这具存在。它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服从于规则——回收信物,阻止非指定之人接近鬼门。
谢停渊明白了。这不是敌人,也不是盟友。它是门的一部分。
他不能再用蛮力。
他看向岑晚。她也明白过来,摇头:“不能让它合二为一,否则鬼门会彻底激活。”
“那就抢在它前面。”他说。
他活动了下肩膀,伤口还在流血。他把血抹在手掌上,贴在胸口。那里有父亲留下的符纸痕迹,虽然已经烧毁,但印记还在。
他闭眼,回忆水晶里的画面。黑甲战士站在战场中央,说了一句:“血醒之人,即为承罪之刃。”
他睁开眼,用力拍向心口。
一滴血飞出,正中空中那枚信物。
红光骤然暴涨。
鬼将猛地抬头,锁链剧烈晃动。信物停在半空,开始颤抖。它似乎在挣扎,既想飞向鬼门,又受到某种血脉牵引。
谢停渊抓住机会,再次冲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抓取,而是直接跃起,用身体撞向信物。他在空中张开双臂,将它牢牢抱在怀里。
撞击的瞬间,一股记忆涌入脑海。
一个女人站在祭坛上,身穿侦探社制服,眼尾有颗朱砂痣。她把半卷《镇鬼录》按进胸口,随后整座庙塌陷。她倒下的时候,嘴里说着一句话,但他听不清。
画面消失。
他抱着信物落地,单膝跪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光,发现它不再挣扎,反而安静下来,像是认主。
鬼将发出一声低吼。它迈步向前,锁链高高扬起,这一次不再是抽打,而是像长矛一样刺来。
谢停渊抬头,看到那根铁链带着破空之声直逼面门。
他没松手。
他把信物塞进岑晚怀里,转身面对锁链。
金光在他掌心重新凝聚,虽然微弱,但足够支撑一次格挡。
他抬手迎击。
铁链与金光相撞,发出金属碰撞声。他手臂发麻,虎口裂开,血顺着指缝流下。但他撑住了。
鬼将停下动作。
它站在原地,头微微偏转,空洞的眼窝对准他。几秒后,它缓缓开口:“你不是继承者。”
“我是。”他说。
“你未被承认。”
“那我就自己拿。”
他站直身体,把沾血的手掌贴在心口。金纹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稳。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脉在沸腾,父亲留下的印记在回应。
鬼将后退半步。
它没有再攻击。
但它也没有让开。
空中的红丝还在,连接着眉心与信物。只要信物还在这里,它就不会离开。
岑晚靠在墙边,抱着信物,呼吸急促。她抬头看向谢停渊,发现他后颈的位置有一点金光在闪烁。
那是传承印记。
它比刚才更清晰了。
鬼将似乎也看到了。它盯着那个位置,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出最后一句话:“若你敢走近,门将吞噬你。”
谢停渊没回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震动。
鬼将抬起锁链,准备迎击。
他继续走。
第二步。
第三步。
距离缩短到五米。
鬼将的绿光变得更亮,锁链绷紧如弓弦。
他停下。
他知道不能再近了。一旦踏入那个范围,就会触发强制回收机制。他必须想办法在不靠近的情况下切断连接。
他看向岑晚。
她明白他的意思,摇头:“我也没法扔出去,它会被吸回来。”
他皱眉。
时间不多了。
鬼门深处传来新的响动。脚步声?不对,是拖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他盯着鬼将身后那片黑暗。
一个人影出现了。
穿着唐装,手里提着养鬼瓶。
陆九章从鬼将背后走出,站在鬼门前,抬头看向那半卷《镇鬼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