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从地底传来的时候，谢停渊的手还按在阵眼上。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滴进石头的缝隙里，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烧红的铁放进冷水。
岑晚站在他旁边，右手已经摸到了铜钱剑的柄，但没有拔。她没动，眼睛盯着地面那圈还在闪的蓝光。乌云在头顶旋转，越来越低，像一张正在合拢的嘴。
“他还在这。”她说。
谢停渊点头：“不是魂，是咒。”
话音刚落，阵法边缘的符文突然一跳，一道暗红色的光从裂缝里窜出来，在半空中凝成一只眼球的形状。它没有眼皮，只有漆黑的瞳孔和一圈流动的血丝，悬在离地两米的位置，一动不动。
它在看他们。
岑晚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脸上，冰冷，黏腻，带着腐烂的气息。
“这是追踪咒。”她说，“用血炼的，能看见我们，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谢停渊抬手抹掉脸上的汗，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但他没管。他盯着那只血眼，脑子里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失败倒计时：59:47】
他知道这不是新任务，是旧惩罚还没结束。可就在那一秒，他感觉体内的热流猛地一震——逆命直觉在预警。
“别靠近它。”他说，“一碰就会暴露位置。”
岑晚咬了下舌头，嘴里还是那颗薄荷糖的味道。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但还在渗血。水晶碎片还在她另一只手里，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什么。
“你手套呢？”她问。
谢停渊愣了一下：“在包里。”
“拿出来。”
他拉开背包侧袋，抽出一双黑色的殡葬师手套。手套外层沾着点灰，内侧有几道暗褐色的痕迹，是尸油。他每天处理遗体后都会用这种油擦手，防止皮肤干裂。
岑晚接过手套，翻过来闻了下。一股淡淡的腥味混着蜡油的气息。
“这东西怕纯阳，但更怕死气混淆。”她说，“它靠阴气维持形态，如果接触到同类气息但又不匹配，神识会混乱。”
谢停渊明白她的意思：“你要用尸油污染它？”
“对。”她把手套塞进外套口袋，脱下风衣叠好放在石碑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证件夹，翻开露出一张伪造的工作证——某市殡仪馆技术员，姓名空白，照片是她三天前拍的。
她顺了顺头发，把耳钉摘了，换上一副银框眼镜。动作很快，不到二十秒，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不再是侦探，也不是伪装者，而是一个被派来检修设备的普通工作人员。
“我走过去。”她说，“你别出声，也别动阵。”
“万一它攻击你？”
“那就说明它认出我不是‘自己人’。”她笑了笑，“但我觉得不会。它现在只是个监视工具，没有自主判断力，靠的是气息识别。”
她说完就往前走。
脚步很稳，鞋跟敲在地上，声音不大不小，符合一个技术人员该有的节奏。她手里拿着记录本和笔，走到离血眼三米处停下，抬头看了看，然后低头写了几行字。
血眼转动了一下，朝她移近半尺。
岑晚继续写，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越来越紧，像要钻进皮肉。
她慢慢把手伸进口袋，握住那双沾满尸油的手套。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血眼说：“设备检查，需要接触测试。”
话音落下，她猛地将手套甩向血眼！
手套在空中展开，像一张黑布盖了上去。尸油接触到血眼的瞬间，那团红光剧烈扭曲，瞳孔收缩成一点，接着“砰”地炸开！一团血雾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石头表面立刻腐蚀出几个小坑。
岑晚迅速后退，直到回到谢停渊身边。
“成了？”他问。
“暂时断了联系。”她喘了口气，“但它临爆前可能传回了最后一帧画面。”
谢停渊没说话。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流。就在这时，意识深处突然一震。
黑红色的界面在他眼前弹出：
【新任务：三小时内找到玄阴子本体】
【目标地点：未知】
【奖励：彻底关闭血咒追踪】
【失败惩罚：心脏衰竭，倒计时十分钟】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已经投向远处的山脉。那里有一片深谷，常年不见阳光，地下脉络复杂，曾是旧时乱葬岗。
“他在下面。”他说。
岑晚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刚才血眼炸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反冲。”谢停渊抬起左手，指尖还在滴血，“那股力道是从东南方向来的，角度很浅，说明他的本体离地表不远，但很深。”
岑晚点头。她把水晶碎片握得更紧了些。碎片里的红光已经暗了，但还能感觉到一丝震动，像是心跳的余波。
“他用这东西定位我们。”她说，“现在反过来，我们可以用它找他。”
谢停渊看向她：“你会读它的频率？”
“不会。”她摇头，“但我可以骗它。把它当成诱饵，放出虚假信号，引他露破绽。”
谢停渊沉默了几秒，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雄黄粉，撒在阵法周围。蓝光稍微稳定了些。
“你去做。”他说，“我守阵。”
“你不一起？”
“我不能动。”他按住左肩，“血还在流，阵法靠我的血维持。我要是一走，封印松动，鬼门可能重新打开。”
岑晚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她蹲下身，从包里取出一张符纸、一支银笔和一小块磁石。她把符纸铺在地上，用银笔在上面画了一串反向符文，然后将水晶碎片放在中央，磁石压住一角。
“我在模拟你的血频。”她说，“如果他还在监听，会以为你正往西边移动。”
谢停渊盯着那套装置：“能撑多久？”
“最多四十分钟。”她抬头看他，“这段时间，你必须保持清醒。如果阵法波动超过三次，说明他在试探，你要立刻补血。”
“我知道。”
岑晚站起身，把眼镜和证件收好。她重新穿上风衣，拉链拉到最上面。
“等我回来。”她说。
谢停渊点头。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如果你听到我喊你名字，别答应。”
“为什么？”
“因为他可能会模仿我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记住，只有我说‘灯亮了’，才是真的我。”
说完她就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废墟的断墙之间。
谢停渊一个人站在阵眼旁，手指还在流血。他抬起手，看着血滴落进石头的缝隙。蓝光一闪，又一闪。
远处的乌云还在转。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沉。他伸手扶住石碑，呼吸放慢。
三分钟后，阵法波动了一次。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文交叉点上。蓝光恢复平稳。
五分钟后，第二次波动。
他又补了一次血。
第七分钟，第三次。
这次他刚想咬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谢停渊。”
声音很熟，是岑晚的语气。
他没动。
那声音又来了：“谢停渊，我回来了。”
他盯着地面，手指抓紧石碑边缘。
“灯亮了。”他说。
没有回应。
他松了口气，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看来对方开始反追踪了。
他低头看系统界面，倒计时显示：02:58:13
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重新把手按在阵眼上，血继续渗进去。
蓝光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体内有一丝异样——逆命直觉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提醒什么。
他抬头看向岑晚离开的方向。
那边的废墟边缘，一块碎石突然滑落，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