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脚踩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台阶往下延伸,越走越窄,空气变得又湿又重,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腐气。
他没回头,手里的系魂绳一直绷着,铜钱垂在最前端,轻轻碰了碰地面。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一下,确认前方没有震动或异动。
岑晚扶着周婉婉跟在后面。女孩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短促,嘴唇干裂。她的头靠在岑晚肩上,眼皮不停跳动,像是在梦里挣扎。
“再撑一会儿。”岑晚低声说,“我们已经在查了。”
通道两侧的石壁开始出现刻痕。一开始只是几道划痕,后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爬满整面墙。颜色是暗红的,像干透的血,摸上去有点黏手。
谢停渊停下脚步,伸手蹭了一下墙面。指尖沾了点碎屑,闻起来有股铁锈味。
“不是油漆。”他说,“是用血写的。”
岑晚凑近看。那些刻文排列杂乱,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阴婚祭”“鬼门开”“九十九”。
她念了一遍,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记录,是倒计时。”
谢停渊点头。他能感觉到,这些字里有种奇怪的力量在流动,很微弱,但持续不断,像脉搏一样跳着。
他们继续往前走。地面开始不平,有些石板裂开了,缝隙里冒出淡淡的黑雾。雾里有声音,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周婉婉突然抽搐了一下。
岑晚立刻把她放下来,让她靠在墙上。女孩的脸色发紫,额头上全是汗,手指蜷缩着抓自己的胸口。
“醒醒!”岑晚拍她的脸,“周婉婉!”
没有反应。
下一秒,一滴红色的液体从她右眼角流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去,在下巴处滴落。
是血泪。
她张开嘴,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要死很多人……九十九个……一个都不能少……”
话音落下,她又闭上了眼,身体软了下去。
谢停渊蹲下来,把外衣叠成一团垫在她头下。他抬起手,掌心贴住她额头。温度高得吓人,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就在他接触她的瞬间,脑子里那道黑红文字猛地闪现:
【目标人物关联献祭核心,接触者存在连带风险】
他没松手。
系统不会告诉他原因,也不会解释后果。它只会警告,然后等他自己做出选择。
他咬牙,把另一只手也按上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压住那种躁动。他的心跳开始加快,掌心旧疤一阵阵发烫,像是被火燎过。
岑晚盯着周婉婉手腕上的胎记。花瓣形状,淡红色,位置正好在脉搏上方。
她记得这个标记。
三年前那个雨夜,小七躺在地上,嘴里说着同样的话。也是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断了气。当时她没能救下他,任务失败,档案被封存,队友的名字从名单上抹去。
可现在,这个人叫周婉婉,是个大学生,常来咖啡店看书,穿洛丽塔裙子,抱着一本《灵异事件实录》问她:“姐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她看着那块胎记,呼吸停了一瞬。
不可能是巧合。
谢停渊察觉到她的异常。“你认识她?”
“我不确定。”岑晚收回手,声音有点哑,“但她和一个人很像。”
谢停渊没追问。他知道岑晚不会轻易动摇情绪,现在这样,说明事情比表面更复杂。
他们抬着周婉婉继续往前走。通道变得更窄,头顶的石头压得更低,走路时要低头。墙壁上的刻文也越来越密集,有些地方甚至重叠了好几层。
走到一处平台,地面裂开一道宽缝,底下全是黑雾。雾气翻滚,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形轮廓在移动。
谢停渊用系魂绳探了探距离,确认可以跨过去。他先过去,转身接应岑晚。两人合力把周婉婉拉了过来。
刚落地,岑晚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张预警符,贴在旁边的石壁上。
符纸刚碰到墙面,立刻变黑,边缘卷曲,三秒内烧成了灰。但在彻底焚毁前,灰烬表面浮现出一行残影:
“第九十八具新娘已备。”
岑晚瞳孔一缩。
谢停渊也看到了。他抬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有一扇半掩的石门,门缝里透出幽绿色的光,一闪一灭,像是呼吸。
他闭上眼,调动逆命直觉。
四周的能量流向立刻清晰起来。所有的刻文都在向那个方向汇聚,就像水流归向深渊。而周婉婉身上的热度,也在缓慢地被牵引过去。
“她在连接什么。”他说,“如果我们再往前,她可能会被彻底吸进去。”
岑晚蹲下身,检查周婉婉的情况。女孩还在昏迷,但嘴唇又开始动,断断续续吐出几个数字:“……九十六……九十七……差两个……”
她说完,嘴角溢出血丝。
岑晚用袖子擦掉,发现她手腕上的胎记正在发烫,颜色由淡红转为深紫。
“这不是普通的仪式。”她说,“她是活体媒介,用来同步献祭进度。每一句低语,都是真实死亡的反馈。”
谢停渊睁开眼。他盯着那扇石门,手里的系魂绳握得更紧。
“系统刚才提醒我,接触她会有风险。”
“但我已经碰了。”
“现在退,她活不了。”
“不退,我们可能都会变成第九十九个。”
岑晚站起身,走到他旁边。两人并肩站着,面对那扇透出绿光的门。
“你还记得空棺阵的事吗?”她问,“梅家要用阳魄载体完成三夜阴婚。你就是那个‘阳魄’。”
谢停渊点头。
“但现在不一样。”她说,“这里的目标不是你。是她。而你是唯一能靠近她还不被反噬的人。”
谢停渊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直到站在平台最前端。
他回头看岑晚。
“你带着她,别离我太远。”
“如果我倒下,立刻切断联系。”
“别管我。”
岑晚没说话,只是点头。
谢停渊迈步走向石门。每走一步,墙壁上的刻文就亮一分。那些暗红的字迹开始渗出血丝,沿着石缝往下流,像活的一样。
他伸手推门。
石门缓缓打开,绿光涌出,照在他脸上。门后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摆着一件红色嫁衣,衣服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名字。
谢停渊走近,看清了其中一个。
林小雨,女,19岁,白溪村人,卒于昨夜子时。
他认得这个名字。是昨天傍晚在村口遇到的姑娘,问他能不能帮她找丢失的发卡。
他转身想喊岑晚。
就在这时,周婉婉突然坐了起来。
她的眼睛睁开了。
瞳孔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