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纸钱贴在窗纸上,像一只眼睛盯着棺材。
岑晚蹲在偏室窗外,手里捏着紫外线笔。她没再看那张纸钱,而是用镊子从谢停渊肩头破损的衣料里夹出一根细针。针身乌黑,不到两厘米长,卡在布料夹层中,若不是她发现衣服有轻微鼓起,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又取出第二根、第三根。三根针并排放在掌心,尾端极小的地方刻着一个图案——梅花。
她立刻想到三年前灵管局密档里的记录。北岭梅家,曾因私设阴祠、以活人祭祖被除名。后来这个家族销声匿迹,档案也封存了。可这枚梅花徽记,和密档中的印章完全一致。
她把针装进证物袋,拉紧封口,转身走到偏室门口,压低声音:“你还好吗?有没有中毒迹象?”
棺内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手指蹭过绸缎。
“没破皮,只是擦伤。”谢停渊的声音很稳,“但系统刚更新了任务。”
他闭着眼,意识深处那行血字重新浮现——【任务难度升级:须在棺内存活至寅时,中途离棺视为失败】。
这不是第一次任务,却是第一次出现追加规则。以前系统发布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更改。现在它变了。
他没动,呼吸保持平稳。肩上的伤口有些发麻,但他没去碰。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在查,在替他挡危险。
他不能乱。
岑晚听完他的回应,眉头皱了一下。任务时间延长,说明对方在试探他们的极限。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是子时三刻。距离寅时还有两个多时辰。
她必须尽快拿到更多线索。
主祠方向风更大了些,吹得幡旗啪啪作响。她绕到村后,换上粗布裙和头巾,背上一篮纸扎花,模样像个外村来的送嫁杂役。村里没人走动,只有那个提灯笼的老者还在巡逻,脚步缓慢,视线扫过主路。
她贴着墙根移动,避开灯笼光晕,慢慢靠近村长家。屋子比别的民房大一圈,门口挂着五盏白灯笼,灯面画着符,排列成弧形。她记得这种布置——驱邪结界,一旦有人靠近,灯笼会发出轻响。
她等了一阵,直到老者转进另一条巷子,才快步绕到后院。后窗没关严,留了一道缝,里面有油灯光影晃动。
她掏出细铁丝,轻轻拨开窗扣,翻身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桌椅老旧,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山水画。桌上摊着一本残破古籍,封面没了,纸页泛黄卷边。她凑近看,里面的文字是阴符派特有的篆体,内容讲的是如何借阴婚仪式引先祖亡魂归位,完成血脉传承。
她快速翻动,目光落在页脚一行小字上——“梅氏修订”。
手下一顿。
梅家不仅参与了这件事,还主动修改了仪式流程。这意味着他们不只是合作者,甚至是主导者之一。
她拿出微型相机,连拍三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收起相机时,指尖碰到书页背面。那里有一道暗红印记,干涸已久,但轮廓清晰,是个指印。
她没再碰它,把书放回原位。
正要离开,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熄掉油灯,躲到门后。脚步声停在窗边,似乎往里看了一眼,又走开了。
她等了几秒,确认安全后,从原路翻出,沿墙撤离。
回到偏室附近,她靠在墙角喘了口气,把相机塞进内衣夹层。现在证据有了,梅家和阴符派勾结的事实基本能坐实。但她更担心的是谢停渊的状态。
她走到棺边,低声说:“我拿到了典籍残页的照片,上面有‘梅氏修订’字样。幕后是北岭梅家。”
棺内安静了几秒。
“系统让我撑到寅时。”他说,“之前没有这种追加指令。它在变。”
“你感觉怎么样?”
“还能撑。”
她点头,虽然他知道她看不见。“我守在外面。如果听到异常动静,我会敲三下门板。”
“好。”
她退到窗下,靠着墙坐下,手摸到腰间的神经麻痹剂。药量不多了,只能用一次。她不敢分神,眼睛盯着院子入口。
棺内,谢停渊依旧平躺。
他能感觉到空气变了。起初只是冷,后来多了股腐腥味,像是湿土混着烂肉的味道。他没睁眼,也没动。
逆命直觉在颈侧微微发烫,这是危险临近的信号。但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他左手缓缓移向袖口,抽出一段系魂绳,缠在右臂上。绳子冰凉,握在手里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外面风停了。
然后,指甲刮木的声音响起。
嗒、嗒、嗒。
节奏很慢,但从棺盖边缘传来,越来越近。那不是随意的划动,更像是某种试探。
他屏住呼吸。
刮挠声忽然停下。
接着,一股黑雾从棺盖缝隙渗入,贴着内壁往下爬。它移动得很慢,带着湿重的气息,经过他的脸颊时,温度比空气低很多。
他不动,任由那团雾滑过鼻尖。
这不是攻击,是侦查。对方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昏迷,或者已经死亡。
他在心里默数时间。
子时四刻。
还有将近两个时辰。
黑雾继续蔓延,最后停在胸口位置,盘旋不散。他能感觉到它的重心在变化,像在感知心跳频率。
他控制呼吸,让每一次吸气都微弱而绵长。
过了几分钟,黑雾开始退散,顺着原路缩回缝隙。
他知道,这一轮试探过去了。
但寅时之前,肯定还有第二次。
外面,岑晚突然听见偏室屋顶有轻微响动,像是瓦片被踩动。她抬头看,夜空无月,屋顶轮廓模糊。她没动,只把手伸进包里,摸到紫外线笔。
几秒后,响动消失。
她判断那不是猫或鸟。太大了,而且落脚点集中在偏室上方。
有人在监视。
她起身,绕到屋后,找到一根晾衣绳,将一端绑在窗框上,另一端固定在树干。这是紧急撤离路线。万一里面出事,她可以快速拉开棺盖救人。
做完这些,她回到窗下继续等待。
棺内,谢停渊睁开眼。
黑暗依旧浓重,但他已经适应。他抬起右手,确认系魂绳牢牢缠在臂上。左手摸向颈侧脉搏,跳动稳定。
他还活着。
任务还没结束。
寅时未到。
他听见外面风又起了。
然后,屋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正上方。
他没动。
脚步停在棺顶中央。
一秒。
两秒。
一片蓝纸钱从屋顶缝隙飘落,穿过黑雾,贴在他额头。
纸面冰冷,带着血污的黏腻感。
他闭上眼,假装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