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的脚步在消防通道拐角处停下。金属门半掩,冷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她风衣下摆轻轻一颤。她没回头,手指已经在手表边缘滑动,界面跳转三次仍卡在加载圈上。信号被屏蔽了,和上次在殡仪馆地下冷库一样。
她把后背贴上墙壁,用风衣兜帽遮住屏幕反光。指尖点了又点,终于调出权限卡的隐藏频段。嗡的一声轻震,图像载入。
一张热力图铺满表盘。医院西侧停尸间像一颗烧红的炭,辐射出大片猩红色块。峰值标记在23:00整,数值定格800。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时间点——正是她推开棺盖、谢停渊闪身靠近的瞬间。
“不是尸体的问题……”她低声说,“是接触时触发的。”
舌根空落落的,薄荷糖早就化没了,只剩一点苦味黏在牙龈上。她向来靠这个稳住节奏,现在习惯断了链,只能盯着图上波动曲线强行理清思路。能量爆发呈放射状,中心稳定,不像游魂乱窜,倒像是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她抬手拨开一缕垂落眼前的发丝,指节蹭过耳后朱砂痣。刚才那具女尸耳后的红痕突然浮现在脑海,和热力图上的波纹走向竟有几分相似。她迅速截取局部数据,加密打包,准备回传。
就在这时,手表震动两下——苏绵绵的确认回复到了:【能量轨迹已还原,源头未移动,建议撤离观察】。
她没动。撤离从来不在她的选项里。她反而往前一步,将权限卡信号源切换至殡仪馆内网中转站。防火墙提示闪烁几秒,伪装成设备自检的日志成功上传。新的数据流开始刷新:地下三层通风管道在十分钟前出现短暂气压异常,同时段监控记录丢失四十七秒。
她眯起眼。这不是巧合。
另一边,谢停渊站在更衣室洗手池前,水龙头开着,却没有冲洗的动作。镜子里的人脸色发青,额角渗着冷汗。他右手紧攥着,指缝间有血往下滴,落在陶瓷盆底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脑中那行字还在燃烧:【宿主暴露于高危能量场,剩余存活时间2小时】。
不是任务失败惩罚,也不是常规警告。这是第一次,系统以“外部威胁”为由发布倒计时。他咬牙,左手猛地扯下胸前工牌,转身就是一砸。
金属撞击水泥墙的声音沉闷如雷。工牌嵌进墙体超过十厘米,边缘裂痕蔓延开去,像蛛网罩住了瓷砖接缝。他喘着粗气靠墙滑坐,掌心全是湿的,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痛觉屏蔽还在生效。他低头看手——手套破口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却感觉不到多少疼。可胸口像压了块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这不是身体反应,是直觉在拉警报。
他闭眼,脑子里全是那具女尸睁眼的瞬间,还有她耳后浮现的红痕。和父亲遗体上的一模一样。三年来他处理过三百多具尸体,唯独这几具带标记的,都会引发系统异动。
“不是随机选的。”他哑着嗓子说,“你在找什么?”
话音落下,头顶日光灯闪了一下。
他没抬头。这种老旧建筑常跳电,但他知道,刚才那一闪,是在他开口的刹那发生的。
办公室外走廊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铜铃没响,但谢停渊听得出是谁。
陈叔停在门外,手里提着巡夜铃,看了眼门缝下渗出的血迹,眉头皱成一团。他没敲门,只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轻轻塞进门缝底部。符纸边缘已经磨损,背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守”字。
“老谢家的种,”他低语,“别让命被人捏断。”
说完,他转身走了,驼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铃铛一声未响。
谢停渊听见动静,没动。过了半分钟,他才慢慢爬起来,走到门边弯腰捡起那张符。指尖触到纸面时,一股微弱暖意顺着经络往上爬。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我又不信这些。”
但他还是把符塞进了衬衫内袋,紧贴胸口。
与此同时,岑晚已经重新潜回医院地下层。她绕开主通道,从维修梯进入通风井下方的夹道。这里没有监控,只有几盏应急灯交替亮灭。她蹲下身,打开手表投射功能,将热力图与建筑结构叠合分析。
能量残留集中在三号停尸间正上方的通风口附近。她仰头看去,铁栅格微微晃动,像是刚有人经过。她伸手摸了摸边缘,指尖沾到一丝滑腻物质,凑近鼻尖闻了闻——腥中带腐,不像是机油。
她掏出采样棉签,刚要擦拭,手表突然震动。
新消息:【无人机捕捉到通风管内部画面,发现红丝缠绕风机叶片,疑似生物组织残留】。
她眼神一凝。红丝?和昨夜在棺木缝隙看到的那缕一样?
她迅速回放之前拍下的女尸体表照片,放大耳后区域。果然,在红痕边缘,有一小段极细的纤维状物,颜色鲜红,质地半透明,像某种寄生丝线。
“不是印记……是连接。”她喃喃道,“她在往外传东西。”
她立刻起身,朝通风井爬梯走去。必须拿到实物样本。
而此刻,谢停渊正坐在办公室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他调出了今晚所有遗体登记信息,重点筛查近期入馆、且带有不明标记的案例。一条记录跳了出来:三天前,一具无名女尸由江边巡逻队送来,死亡原因标注为溺水,但尸检报告显示颈部有环形压痕,疑似绳索勒伤。
他点开附图。尸体耳后,赫然一道红痕。
和今晚这具,一模一样。
他猛地站起,椅子被带翻撞墙。系统倒计时仍在脑中跳动:【剩余存活时间1小时47分】。
他不再犹豫,抓起外套冲出门。刚跑到楼梯口,手机响了。是殡仪馆值班台。
“谢师傅,三号间冷柜报警!温度骤升,可能是电路故障,您得去看看!”
他握紧手机,声音压得很低:“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加快脚步。但没注意到,衬衫内袋里的黄符,边缘正在缓缓变黑。
岑晚已经攀上通风井中部平台。她拆下一段栅格,伸手探入。风机叶片上确实缠着几缕红丝,细如发丝,却坚韧异常。她用镊子夹断一根,放入密封管。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风机突然启动。
嗡鸣声刺耳响起,叶片飞速旋转。她猛抽手臂,袖口却被一根丝线勾住,硬生生扯下一小块布料。红丝随风飘起,有一根擦过她手腕旧疤,留下一道细微划痕。
她落地后立刻检查伤处。皮肤破了,渗出血珠。奇怪的是,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那红丝吸了进去,像活物般蜷缩一下,颜色变得更深。
她盯着这一幕,瞳孔微缩。
谢停渊推开停尸间大门时,冷柜门正自动弹开。白雾涌出,弥漫整个空间。他快步上前,查看3号棺——棺盖完好,但缝隙里渗出的黑气比之前浓了数倍。
他伸手去测温度传感器,指尖刚碰到金属外壳,脑中系统猛然炸响:
【警告:宿主接触污染源,存活时间缩减至1小时12分】
他收回手,呼吸一滞。就在这时,通风口传来一声轻响。
他抬头。
一根红丝正从铁栅格缝隙垂落,摇晃着,像一根悬吊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