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赵立人被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接到了京城西郊一处普通的私人会所。
经过几道安检,他被引入一间古朴雅致的书房。
等待他的,是专程从港岛飞回京城的刘生。
刘生示意赵立人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赵局长,久仰。通过层层关系找到我们,想必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赵立人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茶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没有丝毫退路可言。
他迅速将沙瑞金如何威逼利诱、指使他绕过组织程序,秘密调查京州核心经济数据,企图制造孟为凡省长罪证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刘先生,沙书记……沙瑞金他这已经完全违背了组织原则,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凭个人好恶和权力焦虑,试图构陷一位封疆大吏!”赵立人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沙哑。
“我……我虽然一时糊涂,受他胁迫参与了前期的一些,但我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再错下去!”
说着,他拿出了那个存有关键证据的加密硬盘,双手奉上:
“这里面,有我记录的与沙瑞金会面的时间地点详情,以及……以及几次通话的录音副本。我知道,这些或许不足以直接定什么大罪,但足以证明沙瑞金滥用职权、违反政治纪律和组织纪律的行为,也足以证明我赵立人并非主谋,而是被胁迫,并且最终选择了主动揭发!”
刘生平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接过硬盘,放在一旁,没有立刻查看,而是看着赵立人,缓缓问道:“赵局长,你向我们坦白这一切,希望得到什么?”
赵立人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刘先生,我不敢奢求太多。我只求一条生路!我承认,我犯了错误,不该屈从于沙瑞金的压力。但我及时醒悟,并主动交代了全部问题,提供了关键证据。我恳请……恳请贵方能考虑到我被动卷入、并且最终戴罪立功的情节,对我……从宽处理。”
刘生沉吟了片刻,书房内安静得能听到赵立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刘生才开口:“赵局长,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你能够迷途知返,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并提供重要情况,这一点,我们会如实向有关方面反映。关于你的个人问题……”
他略一停顿,赵立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会基于你主动坦白和提供证据的行为,做出合理考量。并且,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尽力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和个人名誉不受到不公正的侵害。至于职务问题,在问题彻底查清之前,你需要稳住心神,一切如常,不要引起沙瑞金的怀疑。”
这番话,没有给出百分百的承诺,但表达了会为他争取最大限度的宽大处理。这对于走投无路的赵立人来说,已经是黑暗中能抓住的最亮的光芒了。
“我明白!我明白!谢谢刘先生!谢谢!”赵立人连连点头,激动得几乎要落泪。
“我一定配合,一定稳住!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离开了那处隐秘的会所,赵立人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狗日的沙瑞金,这次真的差点被他给害死。
刘生在赵立人离开后,立刻启动了望北楼的快速通道。
他亲自将赵立人提供的证据进行了技术处理和备份,确保其真实性和完整性。
很快,这些东西被直接送到孟为凡手中。
刘生还是比较将信誉的,在报告的末尾,附上了赵立人请求宽大处理的诉求。
汉东省,孟为凡办公室。
当孟为凡拿到那份来自京城的绝密文件袋时,他刚刚结束一个关于全省数字经济布局的会议。
他拆开文件,仔细阅读着里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从平静逐渐转为冷峻,最终,一抹如刀锋般的寒光从他眼底闪过。
他缓缓放下文件,走到窗边。
虽然早已料到沙瑞金会狗急跳墙,但他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疯狂、愚蠢到如此地步!
私下授意统计系统官员调查甚至想恶意篡改经济数据,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斗争的红线,这是在公然挑战国家治理体系的根基!
“沙瑞金……你这是自寻死路!”孟为凡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的杀伐之意。
孟为凡直接拨通刘生的电话:“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对于赵立人的问题,原则同意其戴罪立功的请求,具体如何处理,视其后续表现和最终调查结果而定。要求他务必保持镇定,继续与沙瑞金周旋,及时汇报任何新动向,尤其是在沙瑞金得知审计组一无所获后可能出现的更极端反应。”
稳住赵立人,就等于在沙瑞金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并且能持续获取对方的情报。
做完这些后,孟为凡并没有直接将证据捅上去。他深知,扳倒一位省委书记,需要更周全的策略。
他需要让沙瑞金的疯狂,更充分地暴露在阳光下,也需要让更高层看到沙瑞金行为对汉东乃至更大范围造成的危害。
他将证据的副本和刘生的报告谨慎地收藏起来。
现在,还不是亮出底牌的最佳时机。
他在等待,等待京州审计组的最终无功而返,等待沙瑞金在绝望中可能采取的下一步、更疯狂的举动。
果然,几天后,京州审计组副厅长再次硬着头皮向沙瑞金汇报:经过扩大范围、深入核查,甚至按照指示走访了部分企业,仍未发现京州在相关领域存在重大违规问题和经济数据造假嫌疑。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的沉默,甚至能听到沙瑞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仿佛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
“……知道了。”沙瑞金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冰冷的字,便猛地挂断了电话。
在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沙瑞金一把将手中的保密电话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都是废物!”
沙瑞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毁灭一切的冲动。
赵立人那边杳无音信,审计组这边一无所获,孟为凡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权力流失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