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前的广场上。
寒风卷着昨夜未散的硝烟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文武百官早早就候着了。
大家伙儿都把手揣在袖子里，眼神乱飘，互相传递着只有他们那个圈子才懂的信号。
昨晚立政殿那一声巨响，可是把半个长安城都给震醒了。
虽然宫里封锁了消息，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听说陛下伤得很重。
甚至有人传言，那位生猛的皇帝，怕是准备驾崩了。
站在最前排的几位紫袍大员，正是关陇集团如今的话事人。
他们脸上虽然挂着忧国忧民的沉痛。
但这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长孙无忌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政治遗产还在。
只要李治一死，或者重伤不能理事。
他们就能立刻联名上奏，拥立太子监国。
到时候这大唐的江山，还不是他们这群老臣说了算？
“崔大人，奏折都准备好了吗？”
一个身材臃肿的官员压低声音问道。
被称作崔大人的，是御史台的崔正元，清河崔氏的旁支，也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当然，是专咬皇帝的硬骨头。
崔正元抚了抚山羊胡，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算计。
“放心。”
“只要天后敢垂帘听政，老夫就敢撞死在这盘龙柱上。”
“为了祖宗礼法，为了大唐社稷，吾辈何惜一死？”
周围几个官员纷纷点头，一脸的视死如归。
就在这时。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并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也没有太监尖细的丧报。
只有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金銮殿的高台上，两个人影并肩而来。
左边那人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通天冠。
他哪有什么重伤之感，龙行虎步。
甚至步履间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快。
右边那人凤冠霞帔，一身金红相间的凤袍。
裙摆拖曳在金砖之上，发出沙沙声响。
她那张绝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得就像是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李治！
苏曌！
这夫妻俩，竟然好端端地出来了！
而且……
这不合规矩啊！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
除了大朝会或者特殊庆典。
皇后哪有资格跟皇帝并肩走上金銮殿，还一同坐在龙椅旁边的？
群臣哗然。
原本酝酿好的悲痛情绪，瞬间卡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李墨走到龙椅前。
并没有急着坐下。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这群各怀鬼胎的大臣。
那眼神。
不像是在看自家臣子。
倒像是在看一群待宰猪羊。
“众爱卿。”
李墨懒洋洋地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是盼着朕死呢？”
这话说的，简直是把脸皮撕下来扔地上踩。
下面的大臣们心里一惊，赶紧跪倒一片。
“臣等不敢！”
“陛下龙体安康，乃社稷之福，臣等是喜极而泣啊！”
“喜极而泣？”
李墨嗤笑一声。
他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姿势极其豪放，甚至还翘起二郎腿。
完全没有半点帝王的端庄。
“行了，别演了。”
“朕看着累，你们演着也累。”
“有事起奏，无事……那就准备掉脑袋吧！”
这最后半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却让跪在前排的崔正元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转念一想。
这可是金銮殿！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帝还能真把他这个御史给砍了不成？
要是真敢砍，那昏君暴君的帽子可就摘不掉了！
想到这里，崔正元心一横。
他猛地站起身，手里捧着笏板，大步走到大殿中央。
“陛下！”
“臣有本要奏！”
李墨歪着头，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讲。”
崔正元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正气凛然。
“昨夜立政殿走水，乃是不祥之兆！”
“定是后宫阴气太重，冲撞了紫微帝星！”
“且陛下今日竟让天后随同上朝，此乃牝鸡司晨，乱了伦理纲常！”
“臣恳请陛下，为了大唐江山，请天后回宫，安守本分！”
“否则，臣今日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以血谏君！”
一番话，说得那是掷地有声。
要是换做以前那个软弱的李治，恐怕早就慌了神。
或者为了所谓名声，不得不妥协。
但可惜。
坐在上面的，是李墨。
而坐在他旁边的，是觉醒了记忆的苏清雪。
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这对帝后的反应。
李墨打了个哈欠。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苏清雪说道：
“清雪。”
“这老东西嗓门太大，吵得我脑仁疼。”
“你帮我让他闭嘴。”
清雪？
大臣们都懵了。
这是什么称呼？
天后什么时候改名叫清雪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一直端坐在凤椅上，如同雕塑般的苏清雪，动了。
她站起身。
没有废话。
也没有任何征兆。
直接走下金阶。
那金红色的凤袍翻滚，如同燃烧烈焰。
她走到殿前侍卫身边。
那侍卫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佩刀就已经到了苏清雪手里。
呛啷——！
长刀出鞘。
寒光如水。
崔正元看着提刀走来的苏清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要干什么？！”
“这里是金銮殿！”
“我是朝廷命官！”
“你敢杀我？！”
苏清雪走到他面前。
那双凤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就像是在看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本宫最讨厌的。”
“就是被人威胁。”
话音未落。
刀光一闪。
噗——！
鲜血喷涌而出，溅洒在金色的地砖上，绘出一幅触目惊心的泼墨图。
崔正元的那颗脑袋，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
脸上还保持着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无头尸体晃了两下。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静！
彻底的静！
刚才还准备附和崔正元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杀……杀了？
就在这金銮殿上？
连个罪名都不给，直接就砍了？
这还是那个虽然强势，但还讲究政治手腕的天后吗？
苏清雪随手将沾血的长刀扔在地上。
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并未沾染的血迹。
然后转身。
一步步走回高台。
重新坐在李墨身边。
“安静了。”
她淡淡地说道。
李墨笑着点了点头，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件。
那是昨晚从杀手身上搜出来的。
当然。
里面掺杂不少王莽连夜伪造的“私通敌国”的证据。
真真假假。
谁还在乎呢？
只要刀在手里，这就是铁证。
啪！
李墨将信件从御案上拿起，狠狠甩在首辅身前。
“崔正元勾结逆党，意图谋反，死有余辜。”
“而且。”
“这大殿里想让朕死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李墨站起身。
身上的慵懒气息一扫而空。
“褚首辅，念。”
褚遂良身躯颤颤，拿起那份早已拟好的名单，声音略微哆嗦。
“郑仁泰，私吞军饷，勾结刺客。”
“卢承庆，卖官鬻爵，图谋不轨。”
“王方翼……”
每一个名字念出来。
下面就有一个官员瘫软在地。
这些名字。
涵盖了关陇集团在朝中的大半势力。
这是要……大清洗啊！
“冤枉啊！陛下！”
“臣等冤枉啊！”
“这是污蔑！这是陷害！”
几个武将出身的官员再也坐不住了。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是左卫大将军郑仁泰。
他猛地跳起来，怒目圆睁。
“昏君！”
“你听信妇人之言，残害忠良！”
“老子不服！”
说着。
他竟然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想要冲上金台。
周围的侍卫想要阻拦，却被他一拳一个打飞出去。
“我看谁敢拦我！”
郑仁泰怒吼着，像是一头失控的公牛，直扑李墨而去。
只要挟持了皇帝。
今天这局就能破！
看着冲上来的彪形大汉。
李墨不仅没躲。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看来朕之前一番出手，还是没能让所有人都服气。”
“既然有人不服。”
“那就打到他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