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0月中旬的北京，秋意已浓得化不开。医院里的白杨树落了满地金黄，风一吹，枯叶便顺着敞开的窗户溜进病房，落在周大生的病床边。他胸口的枪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脸色也从最初的苍白变得红润，只是还需要静养些时日。这二十天里，病房成了他最温暖的港湾，王淑芬和林雪的身影，几乎填满了他醒来后的每一个瞬间。
“大生，今天感觉怎么样？”王淑芬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棉布鞋踩在地板上没什么声响。她掀开桶盖，浓郁的排骨莲藕汤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你淑芬姐特意去早市挑的莲藕，粉糯得很，补气血，对你伤口恢复好。”
周大生坐起身，靠着床头的软垫，笑盈盈地接过汤碗：“淑芬姐，你这手艺都快赶上饭馆大厨了，天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再住几天我都要胖了。”
“胖点才好，你之前瘦得只剩骨头了。”王淑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拿起毛巾帮他擦了擦嘴角，“林雪今天值下午班，说下班就过来替我，让我回家歇着。这孩子也是，天天上班还往医院跑，昨晚又守了你一夜，眼都熬红了。”
提到林雪，周大生的眼神瞬间亮了几分。这二十天里，林雪的照顾细致得让他心头发暖。她不像王淑芬那样爱唠叨，话不多，却总能精准地察觉到他的需求。他渴了，水杯已经递到嘴边；他伤口痒了，她会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帮他擦拭；他夜里疼得睡不着，她就坐在床边，轻声给他读报纸上的新闻，声音柔和得像月光。
有好几次，周大生半夜醒来，都看到林雪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他想让她躺到陪护床上睡，可每次一动，她就立刻醒了，揉着眼睛问他：“是不是疼得厉害？我去叫医生？”
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像温水煮茶，慢慢熨帖了周大生的心。他原本就对这个外冷内热的姑娘有好感，经过这二十天的朝夕相处，爱意更是像疯长的藤蔓，早已缠绕住了他的整颗心。
“她也挺辛苦的，回头我跟她说，让她别总守夜了，我现在恢复得挺好，能自己照顾自己。”周大生喝着汤，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跟林雪表白。
傍晚时分，林雪推开了病房门。她刚下班，警服还没来得及换，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额前有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换下来的衣服和一本小说。
“妈，你回去吧，今晚我守着。”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刚下班的疲惫，却依旧清亮。
王淑芬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好，那你也别太累了，有事就叫护士。大生，你要是敢欺负林雪，我饶不了你。”
周大生连忙举手投降：“淑芬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王淑芬笑着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病房。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林雪走到床边，打开布包，拿出体温计：“来，量个体温。”
周大生乖乖地把体温计夹在腋下，目光却一直黏在她身上。夕阳透过窗户，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的轮廓柔和而饱满。
“看什么呢？”林雪察觉到他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
“看你啊。”周大生直言不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林雪，你今天真好看。”
林雪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她嗔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别没个正形。”
“我说的是实话。”周大生收起玩笑的神色，眼神变得认真，“林雪，这二十天，谢谢你照顾我。”
“不用谢，我们是同事，而且你是为了公事受伤的。”林雪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只是同事吗？”周大生追问了一句，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如果只是同事，你会天天守着我，会半夜起来给我盖被子，会因为我疼得皱眉而偷偷抹眼泪吗？”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大生。她没想到，自己那些小心翼翼隐藏的情绪，竟然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我……”林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她心里确实喜欢周大生，喜欢他的勇敢、他的担当，还有他看向她时那温柔的眼神。可女孩子的矜持，让她不好意思承认。
周大生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林雪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微凉，被他握住后，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去。
“林雪，我喜欢你。”周大生的声音低沉而认真，眼神里满是真诚，“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特别不一样。你做事认真，对人善良，虽然话少，却比谁都细心。这二十天，你照顾我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我想跟你处对象，你愿意吗？”
林雪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避开他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心跳得像揣了一只兔子，咚咚地响，震得她耳朵都发烫。
“不愿意吗？”周大生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委屈，“还是说，你心里有别人了？”
“没有！”林雪立刻抬起头，急忙否认，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我没有喜欢别人。”
“那就是愿意了？”周大生趁热打铁，把她的手拉近，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我的心都为你跳得这么快。林雪，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对你，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雪感受着他胸口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心里的矜持终于被爱意打败。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恩。”
得到她的回应，周大生心里一阵狂喜。他再也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林雪的嘴唇柔软而温热，带着一丝淡淡的皂角香。周大生的吻很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林雪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片刻后，她才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回应着他的吻。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漫了进来，给整个病房镀上了一层暧昧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周大生才缓缓松开她。林雪的脸颊红得像要燃烧起来，眼神迷离，带着一丝刚被亲吻过的水汽，看起来格外水灵动人。
“你……”林雪反应过来，轻轻推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你这大流氓！身受重伤还对我使坏！”
周大生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谁让你这么招人喜欢，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还说！”林雪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的生气，“刚才都跟你说了愿意了，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想早点把你定下来嘛，万一你后悔了怎么办？”周大生故意逗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林雪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她没有挣扎，只是轻轻捶了他一下：“我才不会后悔。”
周大生收紧手臂，抱着她，心里满是踏实的幸福感。他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林雪，等我出院了，你就写信给你父亲，我们过完年就结婚，好不好？”
林雪的身体微微一僵，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结婚？会不会太快了？”
“不快。”周大生摇摇头，眼神坚定，“我已经认定你了，早结婚晚结婚，你都是我的人。而且，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好好照顾你。”
林雪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动。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过完年就结婚。”
周大生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心里一软，再次低头吻了上去。这次的吻比刚才更深情，更缠绵。林雪闭上眼，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夜色渐深，病房里的灯光柔和而温暖。两人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从工作聊到生活，从过去聊到未来。周大生跟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讲刚参加工作时的懵懂，林雪则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林雪打了个哈欠，眼神有些困倦。周大生心疼地说：“你躺到陪护床上睡一会儿吧，我没事。”
“不用，我守着你。”林雪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周大生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他看着怀里熟睡的脸庞，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有了新的牵挂和责任。他会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个他深爱的姑娘。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病房里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林雪先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周大生的怀里，脸颊瞬间红了。她轻轻动了动，想悄悄起身，却被周大生抱紧了。
“醒了？”周大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嗯。”林雪的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他的眼睛。
周大生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早。”
林雪的脸更红了，她轻轻推开他：“快松开我，一会儿医生护士就要来了。”
“再抱一会儿。”周大生耍赖似的收紧手臂，“能抱着你睡觉，感觉伤口都不疼了。”
“你就会贫嘴。”林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了护士查房的脚步声。林雪心里一慌，急忙推开周大生，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不好，护士来了！”
她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头发也有些凌乱。周大生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林雪瞪了他一眼，脸颊依旧通红，“都怪你，昨晚对我使坏，现在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看到就看到，反正你早晚是我的媳妇。”周大生笑得一脸得意。
林雪刚整理好衣服，病房门就被推开了。护士拿着查房本走了进来，看到两人都醒着，笑着说：“周同志，今天气色不错嘛。林同志也在啊，又守了一夜？”
林雪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周大生连忙打圆场：“是啊，麻烦林同志照顾我了。护士，我今天感觉挺好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护士给周大生量了体温，又检查了伤口，笑着说：“恢复得很好，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林同志，你也别太辛苦，周同志现在恢复得不错，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护士。”林雪的声音细若蚊蚋，等护士走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瞪了周大生一眼，“都怪你，让我出这么大的丑。”
“这怎么能叫丑呢，这叫好事将近。”周大生笑着伸出手，想拉她的手。
林雪却避开了，转身拿起自己的布包：“我去洗漱一下，一会儿给你买早餐。”
她逃也似的走出了病房，脚步有些慌乱，像是在躲避什么。周大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他知道，林雪虽然害羞，但心里是真心喜欢他的。
没过多久，林雪就买了早餐回来。她买了周大生爱吃的油条、豆浆和茶叶蛋，还有几个包子。她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说道：“快起来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周大生坐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油条，咬了一口，味道格外香甜。他看着林雪，认真地说：“林雪，等我出院了，我们就一起去你家，跟你父亲说我们结婚的事。”
林雪点点头，眼神坚定：“好。我父亲要是知道你是个勇敢又有担当的人，一定会同意的。”
“那当然，你男朋友我可是立了二等功的人。”周大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林雪被他逗笑了，脸颊依旧带着红晕，眼神里却满是甜蜜。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周大生虽然有时候有点调皮，有点“流氓”，但他是真心爱她，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林雪依旧每天来医院照顾周大生。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说话也更加随意。周大生总会故意逗她，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格外开心。而林雪，也渐渐放开了许多，偶尔会跟他拌嘴，眼神里的甜蜜却藏不住。
两天后，周大生顺利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