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将那叠地契和卖身契连同策划书一起,紧紧地攥在手里。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与纸张粗糙的质地,是我此刻混乱思绪中唯一清晰的锚点。突如其来的叩门声不大,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本就波澜未平的心湖里,又激起了新的、更深的漩涡。
“谁呀?”我下意识地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紧绷。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低沉平稳、却又带着某种不容忽视分量的声音:“是我。可以进去吗?我有事和你说。”
是龙渊宸。
我的心猛地一沉,攥着纸张的手瞬间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不是刚刚在堂屋里听完我那番半真半假的说辞后,一言不发地沉默离去了吗?这才过了多久?半个时辰?他怎么又来了?而且直接找到了我的房间门口?是有新的发现?还是……根本就没相信我的话,此刻要来彻底摊牌?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缠绕上我的心脏。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躲是躲不过的,无论他来意如何,此刻都必须面对。
我迅速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贝,用意念快速交代:“小贝,去床上,别出声。”小贝黑溜溜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有迟疑,轻盈地一跃,悄无声息地隐入床榻上的阴影之中。
我将手里的东西快速塞进怀里,只留下一盏油灯在梳妆台一角静静燃烧。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梳妆台周围一小片区域,房间的其他部分都沉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家具的轮廓模糊不清。我走到房间中央那张新打的圆桌旁,拉出一把圆凳,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平静而坦然。
“进来吧!门没锁。”我扬声说道,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甚至带着一丝刚刚处理完琐事后的淡淡疲惫。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走廊里并无灯火,临近黄昏的映衬下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剪影。那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瞬,似乎在适应屋内更暗的光线,也或许是在观察我。然后,他才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又将房门轻轻掩上,动作轻缓,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随着他的靠近,油灯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面容。依旧是那张苍白却难掩清俊的脸,眉眼间的虚弱感被一种沉静到近乎冷肃的神情所取代。他换下了傍晚时那身深蓝色布袍,穿着我让哥哥找给他的另一套半旧灰色棉质寝衣,外面松松披了件同色的外衫,墨发未束,只用一根简单的布带在脑后随意拢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这副装扮本该显得闲适甚至有些落魄,可穿在他身上,配上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锐利的眼眸,却莫名有种居于主场般的从容与压迫感。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在房间里极其迅速地扫视了一圈——从靠窗的梳妆台,到旁边预留的书架空位,再到内侧被屏风隔开的床榻,最后落回坐在圆桌旁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