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丫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有力,“你……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柳二要是再推三阻四,那就是不识抬举,更是没胆子跟你这小丫头一起干大事了!”
他伸手,用指关节敲了敲那份策划书,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笑容比刚才更加踏实,更加明亮:“成!就按你这章程来!三七分!我柳二,一定对得起你画的这‘三成’!后坊那一摊子,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保准给你管得明明白白,做出来的家具,件件都是精品,绝不给‘画柳’这块牌子丢人!”
“柳二叔!”我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喜悦之情漫上眼角眉梢,我站起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您信任!那咱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柳二叔也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豪气顿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变得热烈而务实。柳二叔不再纠结分成,转而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策划书的具体内容中。我们围绕着他即将负责的“作坊”部分,开始详细商讨。
他指着“组织架构”里“作坊”下属的职位和人数,问道:“画丫头,这‘高级木匠’分‘大木作’和‘细木作’,我想想……我徒弟里头,大壮力气大,悟性也好,跟了我五年,做大木作主体框架没问题;栓子心思细,榫卯活尤其出色,可以负责细木作。他们俩可以先顶上来。‘普通木匠’四个,我手下现成有三个手艺扎实的,再从村里相熟的木匠里挑一个可靠的。‘学徒’也好办,村里不少半大小子想学手艺,挑四个机灵肯干的。就是这‘雕花大师’和‘雕花师’……咱们翠峰县,专精雕花的好手可不多,得仔细寻摸,或者从外县请。”
我一边听,一边用炭笔在旁边的草纸上记录要点:“雕花师傅确实关键,很多家具的档次和特色就体现在雕工上。柳二叔,这事儿不急在一时,咱们可以先做着不需要复杂雕花的款式,同时您也多留意打听,或者等铺子有了名气,自然会有好手来投。待遇可以优厚些。”
“嗯,是这个理儿。”柳二叔点头,又看向“伐木队”的部分,“这伐木队归狗蛋管?狗蛋,你有啥想法不?”
哥哥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黝黑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认真:“柳二叔,我力气有,也认得些木头。就是没管过人……不过我可以学!队伍里的人,我想先从村里跟我差不多大、老实肯干的后生里挑,知根知底。进山砍树的路子我也熟。”
柳二叔赞许地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好小子!有担当!伐木队是咱们的木料源头,要紧得很。人选你看好了,到时候二叔帮你一起把把关。规矩和安全最要紧,章程里写的‘队长’、‘副队长’职责,你得吃透了。”
“哎!我记下了!”哥哥用力点头。
我们又详细讨论了初期需要制作哪些“样品”家具。我将之前画好的、适合本地习俗和审美的几款床榻、衣柜、桌椅、箱笼的图纸拿出来,和柳二叔一一确认用料、尺寸和工艺要点。柳二叔看着那些结构合理、样式新颖又实用的图纸,眼睛发亮,不时指着某处细节询问我的设计意图,或者提出一些基于他多年经验的微调建议,讨论得十分投入。
娘则在一旁,不时给我们添茶,听到关键处,也会插言问上一两句关于材料成本或者人工安排的问题,心思细腻地查漏补缺。
不知不觉,窗外的日影已经拉得很长,从堂屋的西窗斜斜射入,给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光边。我们终于将初期的大框架和要紧事项都商讨得差不多了。
柳二叔心满意足地合上那份被他翻看了许久的策划书,感慨道:“画丫头,今天这一下午,比我过去十年琢磨的买卖经都多!心里踏实了,也有谱了!你放心,我回去就按咱们商量的,先把作坊的架子搭起来,人手慢慢组织,该准备的工具材料也开始张罗。等你这边商铺的地点和人手确定了,咱们就能立刻动起来!”
我也松了口气,笑道:“辛苦柳二叔了。我这边也会抓紧,把商铺的人员招募章程、具体的雇佣契约文本,还有第一批需要制作的家具详细图册都准备好。过两天,我再把完整的、咱们双方都确认无误的合作契约准备好,到时候咱们正式签字画押。”
“好!就这么办!”柳二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腰背,脸上是干劲十足的笑容,“那二叔今天就先回去了,还得跟家里那几个小子说道说道。”
我们一家人将柳二叔送到大门口。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崭新的青石板路上。柳二叔回头又看了一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气派安宁的新宅,对我们挥了挥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村里走去,背影挺拔,脚步轻快,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关上大门,插好门闩,那声轻微的“咔哒”响在渐渐降临的暮色里。我们三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忙碌后的充实和对未来的期待。
回到堂屋,收拾着桌上散落的纸张和茶杯,我正要和娘商量晚上吃点什么,忽然,通往前院与中院连接的月亮门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
我们同时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