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龙昊如同一条无声的水蛇,在冰冷的河水中潜游,向着江城东郊的码头区靠近。四天的苇海潜修,不仅让他伤势尽复,功力精进,更让他的心志磨砺得如同磐石般坚定。此刻的他,气息内敛,眼神锐利如鹰,与数日前那个重伤逃亡的狼狈形象判若两人。
他没有选择直接上岸,而是在距离码头区尚有数里的一片荒芜河滩悄然登陆。湿透的水袍紧贴身体,勾勒出精悍的肌肉线条。他迅速脱下外衣,拧干水分,换上一套早已备好、藏在防水油布包里的深灰色粗布衣裤和一双千层底布鞋,打扮得如同一个普通的码头苦力。
他需要先摸清当前的局势。阿强生死、孙副处长的动向、“灰狐”的交易是否进行、秦锋的处境,这些都是亟待弄清的关键。他决定先去一个地方——位于码头区边缘、鱼龙混杂的“老猫茶馆”。那里是老猫的一个重要情报中转站,虽然风险不小,但也是获取信息最直接的途径。
借着晨曦的微光,龙昊如同鬼魅般穿行在荒滩和废弃的棚户区之间。他避开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小径,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进阶后的“龟息蕴灵诀”让他对自身气息的控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即使高速移动,呼吸也悠长平稳,难以被察觉。
越靠近码头区,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越发明显。巡逻的保安数量大增,其中夹杂着不少眼神凶狠、腰间鼓囊的生面孔。一些关键路口甚至设置了临时路障,有专人盘查。显然,数日前的骚乱余波未平,各方势力都加强了戒备。
龙昊更加小心,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凡的身法,如同影子般在建筑物的阴影和货堆的缝隙中穿梭,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拨巡逻队,逐渐接近了“老猫茶馆”所在的那条嘈杂、肮脏的小街。
“老猫茶馆”门面不大,此刻却人头攒动。天刚蒙蒙亮,正是码头苦力、船工和小贩们聚集喝早茶、交换信息的时候。喧闹的人声、茶碗碰撞声和劣质烟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市井氛围。
龙昊压低斗笠,混在人群中走进茶馆,找了个靠墙角的不起眼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和一碟花生米。他看似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却如同雷达般扫视着整个茶馆,耳朵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
“……听说了吗?‘四海帮’的张大老板前天晚上突发恶疾,瘫了!现在帮里乱成一锅粥,是‘疯狗’刘彪在主持大局……”
“何止是乱!马三爷的地盘也被他们吞了不少!现在码头这边,几乎是‘四海帮’一家独大了!”
“独大?我看未必!你没见这两天多了好多生面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看‘四海帮’也未必压得住场子……”
“嘘……小声点!别惹麻烦!我听说,是在找一个人……”
“谁?”
“还能有谁?‘龙王’呗!听说他把张老板害成那样,还烧了货仓,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他!悬赏高得吓人!”
“啧啧……这‘龙王’真是条过江龙啊……不过,这么多天没消息,怕是已经……”
龙昊心中冷笑。张天雄果然被废的消息已经传开,刘彪上位,“四海帮”看似扩张,实则内部不稳。而对自己的搜捕,果然没有停止。
他继续倾听,试图捕捉更有价值的信息。
“……对了,老歪,你昨天跑船,看到三号码头那边怎么回事?戒严得那么厉害?”
“别提了!好像是有大人物要来,从昨晚就开始清场了,全是穿黑西装的人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大人物?比刘彪还大?”
“那肯定!刘彪在那帮人面前,跟孙子似的……”
三号码头?清场?龙昊心中一动。那里正是“灰狐”与孙副处长约定交易的地点——“红星”纺织厂仓库的所在地!时间就在今晚子时!看来,对方已经开始布防了!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四海帮”服饰、满脸横肉的混混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扯着嗓子喊道:“都听好了!彪哥有令!今天所有人不准靠近三号码头区域!有发现可疑人物,特别是受伤的陌生男人,立刻上报!重重有赏!”
茶馆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噤若寒蝉。
龙昊低下头,用斗笠遮住脸,心中快速盘算。对方布防严密,强攻硬闯无异于送死。必须另想办法接近交易现场。
他悄悄观察着那几个混混,发现他们腰间鼓囊,似乎带着家伙,而且眼神警惕,不时扫视着茶客。其中一人的目光似乎在他这个角落停留了片刻。龙昊心中一凛,难道被注意到了?
他不动声色,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走到门口时,那个目光停留过的混混突然喊道:“喂!那个戴斗笠的!站住!”
龙昊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体内丹劲悄然运转。
那混混带着两人走了过来,围住龙昊,上下打量着:“面生得很啊?哪来的?把斗笠摘下来看看!”
龙昊缓缓转过身,斗笠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几位大哥,有何指教?”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沙哑。
“少废话!让你摘就摘!”另一个混混不耐烦地伸手就要抓斗笠。
就在那混混的手即将触碰到斗笠的瞬间,龙昊动了!他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暗劲一吐!那混混只觉得手腕剧痛,如同被铁钳夹住,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带得向前踉跄!
同时,龙昊右脚悄无声息地踢出,正中旁边另一名混混的膝盖侧弯!那混混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为首那混混大惊,刚要拔刀,龙昊的右手已如鬼魅般按在了他的腰眼上,一股阴柔的暗劲透入!那混混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酸麻无力,刀都拔不出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茶馆里大部分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到两声惨叫,就看到三个“四海帮”的混混一个被抓着手腕龇牙咧嘴,一个跪在地上,另一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龙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松开手,低声道:“不想死,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三个混混被他眼神中的杀气和刚才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彻底镇住,脸色煞白,连连点头,哪里还敢阻拦。
龙昊不再理会他们,压低斗笠,快步走出了茶馆,迅速消失在清晨拥挤的人流中。
经此一闹,茶馆是不能待了,但也证实了三号码头今晚必有大事发生。龙昊心中已有计较。他需要一件东西,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戒备森严的交易现场的东西。
他的目光,投向了码头区那些停泊着的外籍货轮。或许,那些“守夜人”或者不明身份的雇佣兵,能“提供”他需要的小玩意儿。
潜龙已入江,风波将再起。
(第六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