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这带仙缘的人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事,串门都能遇见灵异事件。这天我正坐在表叔家炕头上,就着黄瓜蘸酱喝小米粥,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喊声。
“肇中!肇中娃子在不在?快救救你铁柱叔吧!”
掀开门帘冲进来的是邻居王婶,头发凌乱,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
“王婶,别急,慢慢说,铁柱叔咋了?”我放下筷子,扶她坐下。
“俺家那口子…他…他中邪了!”王婶拍着大腿,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就昨儿个后半夜,他说听见后园老井里有女人哭,非要去看看…结果这一去,回来就魔怔了!浑身冰凉,眼神直勾勾的,嘴里念叨什么‘绣花鞋’‘还我命来’…今儿个一早,人就烧糊涂了,满嘴胡话,力气大得吓人,三个大小伙子都按不住!”
老井?女人哭?绣花鞋?
我心里一沉。大刘屯这口老井可有年头了,据说还是伪满时期打的,早些年还淹死过人。这些年通了自来水,井就废弃了,用石板盖着,怎么突然就闹起邪祟了?
“走,去看看。”我拎起随身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必要的符箓和法器。王胖子(王援朝)和赵晓波也赶紧跟上。
铁柱叔家离得不远,一进院就听见屋里传来嘶哑的怪叫和挣扎声。几个本家汉子正满头大汗地按着炕上的铁柱叔。只见他双目赤红,面目扭曲,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反弓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呛水的声音,一股浓郁的水腥气和阴寒的怨念扑面而来。
“按住他!”我上前一步,并指如剑,迅速在铁柱叔额头画下一道“净心咒”。金光一闪,他挣扎的幅度小了些,但眼中的赤红未退,反而更加怨毒地瞪着我。
“翠花,看看怎么回事。”我在心中默念。
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清冷身影自我身后浮现,胡翠花俏脸含霜,灵觉扫过铁柱叔和屋外老井的方向。
“弟马,”胡翠花的声音在我心间响起,“是井里的淹死鬼,怨气不小,缠上他了。是个年轻女人,死的年头不短了,穿着一双红绣花鞋。她似乎…在找替身。”
找替身?这可不是小事!
我让人看护好铁柱叔,带着王胖子和赵晓波来到后院那口老井边。井口的石板被挪开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井口,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寒水汽和怨气从中散发出来。
“胖子,晓波,你们退后些。”我示意他们警戒,自己走到井边,凝神向下望去。井水幽深,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波纹。我的灵觉深入井下,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旧式蓝布褂子、面色惨白浮肿、双脚穿着一双刺眼红绣花鞋的女鬼,正蜷缩在井底,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如同触手般向上延伸,连接着屋内的铁柱叔。
“下方苦主,为何滞留阳间,纠缠生人?”我沉声喝道,声音蕴含一丝灵官神力,直达井底。
那女鬼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得变形的脸,眼中只有无尽的怨恨和冰冷:“滚开!多管闲事!他听见了我的哭声,就是我的替身!我要他下来陪我!”
“阴阳有序,各有其途。你既已身死,当入轮回,何苦害人害己,徒增罪业?”我试图劝说。
“轮回?呵呵…”女鬼发出凄厉的冷笑,“我含冤而死,无人替我申冤!凭什么我要去轮回?我要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尤其是姓刘的!都是他们害的我!”
姓刘的?我心中一动,这似乎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舅姥爷(刘茂源,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之一)拄着拐杖赶了过来。他听到女鬼的话,脸色猛地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肇中啊…”舅姥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这事儿…怕是跟几十年前那桩悬案有关…”
据舅姥爷回忆,大概是六十多年前,屯子里有个叫刘老歪的光棍,从外面捡回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女人,据说是逃难来的。那女人长得挺俊,就是脑子不清楚,整天念叨着什么“绣花鞋”。刘老歪把她关在家里,没过多久,那女人就投井自尽了。当时草草埋了,也没人追究。现在看来,这井里的女鬼,八成就是当年那个疯女人了!
“她不是自己投井的!”井底的女鬼似乎听到了舅姥爷的话,怨气骤然暴涨,井水都翻滚起来,“是刘老歪!他…他玷污了我!还想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反抗,他就把我推下了井!我死不瞑目啊!”
真相竟是如此!这是一桩被掩盖了几十年的谋杀案!
冤有头,债有主。这女鬼怨气如此之重,根源在于当年的冤屈未雪,凶手逍遥法外(刘老歪据说后来也得病死了,但无后)。
单纯的驱赶或打杀,并不能化解其怨念,反而可能激化矛盾。唯有化解其执念,方能让她安心离去。
“你的冤屈,我们已知晓。”我对着井底说道,“刘老歪已死,天道自有公断。你滞留阳间数十载,怨气缠身,苦的终究是你自己。不如放下执念,我为你超度,助你重入轮回,来世寻个清白人家。”
那女鬼沉默了片刻,周身的怨气似乎波动了一下,但依旧不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你若再害无辜之人,与那刘老歪又有何异?”我厉声道,“铁柱叔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害他性命?你若愿放下,我必以香火法事超度于你,让你魂归地府,陈述冤情。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行雷霆手段,让你魂飞魄散!”
软硬兼施,井底的女鬼挣扎了许久,最终,那滔天的怨气开始缓缓收敛,她抬起头,眼中的赤红褪去,露出一丝茫然和疲惫。
“……罢了…罢了…几十年了…我也累了…”她喃喃道,“大师…求你…超度我吧…”
见她愿意放下,我心中稍安。立刻让王胖子准备法事所需物品:香烛、纸钱、往生咒符等。
我在井边设下法坛,净手焚香,脚踏罡步,口中持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庄严肃穆的经文声在夜空中回荡,配合着往生咒符的力量,一道道柔和的金光洒向井底。
那女鬼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变得清晰、平和,她对着我盈盈一拜,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化作一道青烟,随着经文之力,消散于天地之间,重入轮回去了。
井中的阴寒怨气也随之彻底消散。
屋内的铁柱叔几乎在女鬼消失的同时,猛地吐出一大口黑水,然后沉沉睡去,高烧也退了。
事后,我建议村里请人打捞了老井,并在井边立了个小碑,简单超度了一下可能残留的其他阴灵,并将井彻底填埋。舅姥爷也带着族人,按照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女鬼的荒坟,重新修缮了一番,算是了解这段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