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长一行人到达时,我正在善缘堂前院摆弄法坛。说是善缘堂,其实就是我家祖传的那套老宅子正屋,专门用来供奉仙家和接活儿的地方。黄小跑这兔崽子一大早就溜出去接人,这会儿该回来了。
丁大仙儿!人接到啦!黄小跑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好家伙,阵仗不小啊!打头的是个白发老道,应该就是张道长,旁边跟着个年轻女道士,想必是那位张小天师。后面还跟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素白长袍,八成是胡三爷。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生面孔,看样子也是仙家人物。
丁师傅。张道长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连忙还礼:张道长客气了,您老远道而来,辛苦了。说着瞪了黄小跑一眼,这小兔崽子可没说会来这么多人。
黄小跑缩了缩脖子,凑到我耳边:丁大仙儿,情况有变。张道长说柳姐姐这事儿不简单,特意多带了几位帮手。
我点点头,把众人让进堂屋。善缘堂平时就我和黄小跑两个,偶尔王胖子来串门,今天一下子挤进来七八号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地方简陋,各位见谅。我一边招呼众人落座,一边让黄小跑去泡茶。
张道长环顾四周,目光在堂单上停留片刻:丁师傅堂口上的仙家果然道行深厚。
我正要客气几句,突然感觉胸口一热,蟒天龙仙家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小丁子,请众仙家现身吧,此事非同小可。
我点点头,取出三炷上好的沉香点燃,恭敬地插在仙家案前的香炉里:蟒爷、胡姑、刁仙,弟子丁肇中恭请仙家显圣!
香烟袅袅上升,在空中交织成三道螺旋。屋内顿时仙气弥漫,三道身影逐渐显现——蟒天龙化作一位黑袍中年男子,胡翠花是位红衣美妇,刁万长则是个精瘦的青衣老者。
张道长,久违了。蟒天龙拱手道。
张道长连忙起身还礼:蟒仙家别来无恙。
胡翠花则一眼看到了胡三爷,惊喜道:三表哥!你怎么也来了?
胡三爷苦笑着上前:表妹,此事说来话长...
我看得一脑门子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黄小跑端着茶盘进来,一看这场面,差点把茶盘摔了:哎呦我去!今天什么日子啊?仙家开年会?
张道长咳嗽一声,正色道:丁师傅,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看看那幅血画吧。
我点点头,从内室请出那个黑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屋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就是柳如是的血画。我轻轻打开匣子,取出画卷,自从小跑从吉林回来,画中的怨气似乎更重了。
张道长示意众人退后,自己上前仔细查看画卷。他先是用手指轻触画面,然后取出一面古镜照了照,最后甚至拿出一枚铜钱放在画上。那铜钱刚碰到画面就地一声裂成了两半。
果然如此。张道长长叹一声,转向胡三爷,胡老,您来看看吧。
胡三爷神色复杂地走上前,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画时又缩了回来:我...我不敢...
屋内众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张小天师忍不住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前辈和这画中仙有什么关系?
张道长环视众人,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这画中女子柳如是,并非普通冤魂。她生前是苏州才女,精通玄门秘术。当年那个盐商害她,不仅是因为妻妾之争,更是为了她掌握的太阴炼形之术。
太阴炼形?我和黄小跑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是一种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禁术。蟒天龙突然开口,明代嘉靖皇帝痴迷炼丹求长生,曾派人四处搜寻此类秘法。
张道长点点头:正是。柳如是偶然得到了这门秘术的部分内容,被盐商得知后,便勾结我龙虎山的叛徒张永贞,将她害死并将魂魄封入画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逼问出秘术内容。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那些盗墓贼...
他们无意中触动了封印,导致秘术气息外泄。张道长看向胡三爷,而胡老与柳如是的关系,更是...唉,胡老,还是您自己说吧。
胡三爷老泪纵横,颤抖着说:我...我前世是柳如是的青梅竹马,本已约定终身,却被那盐商拆散...她死后,我悲痛欲绝,随她而去...没想到转世为狐,修炼成仙...更没想到她的魂魄一直被禁锢在画中...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段跨越数百年的因缘震撼了。黄小跑更是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画中的柳如是突然睁开了眼睛,血泪滚滚而下:是...是你吗?郑郎...
这一声叫得胡三爷浑身一震,扑到画前:如是!是我!是我啊!我找了你几百年啊!
画中柳如是的身影竟然缓缓浮现出来,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因血画的束缚无法完全脱离:郑郎...我好恨...好恨啊...
眼见怨气又开始翻涌,张道长急忙道:快!准备解咒仪式!现在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