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土地庙钥匙交给我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丁大仙啊,这庙交给你,我们全村都放心!
我掂了掂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心里直打鼓。村头那座土地庙我熟,打小就是我们这帮孩子捉迷藏的地方。墙皮掉得跟白癜风似的,房顶漏雨漏得比筛子还勤快,香火断了少说也有十年了。
村长,这庙...闹鬼?我试探着问。
村长搓着手,眼神飘忽:这个嘛...最近有村民反映,晚上路过庙门口,听见里头有...有搓麻将的声音...
我差点笑出声。好嘛,鬼还打麻将?这是死了都不忘娱乐啊?
行吧,我去看看。我揣上聚魂灯和判官印,身后跟着屁颠屁颠的黄三。
土地庙比我想象的还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供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泥像掉色掉得都看不出五官了。
就这?我环顾四周,哪来的麻将...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吹过,我后脖颈子汗毛都竖起来了。黄三突然炸了毛,尾巴蓬得像鸡毛掸子。
上仙,有阴气!它尖声道。
我赶紧掏出聚魂灯,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着。绿油油的火光一照,好家伙——供桌旁凭空冒出四个,正围着一桌麻将打得热火朝天!
四个鬼听见动静,齐刷刷扭头看我。一个脑袋扁得像压路机碾过的,一个脖子上有道勒痕,还有个缺了半边身子,就数最后那个老太太看起来最正常,如果忽略她胸口那个血窟窿的话。
三缺一啊?我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抽自己嘴巴子。
扁头鬼眼睛一亮:小哥会打麻将?来来来,凑一桌!
不、不是...我往后退了半步,我是新来的庙祝...
庙祝?勒痕鬼一撇嘴,土地爷都不管我们,你个毛孩子凑什么热闹?
我定了定神,举起判官印:各位,阴阳有别,你们这样...
判官印?!四个鬼同时尖叫,老太太鬼手里的麻将牌掉在地上。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我举着印,他们瞪着印,黄三躲在我脚后跟直哆嗦。
最后是老太太鬼先开口:大人,我们就是打个小麻将,没害人啊...
是啊是啊,半边鬼附和,我们连香火都不敢偷吃!
我挠挠头:那你们干嘛非在这儿打?
扁头鬼叹了口气:别处不让啊。城隍庙有阴差巡逻,乱葬岗又潮,就这土地庙没人管...
我听着听着,突然有点心酸。这些孤魂野鬼,死了都没个安生处。
这样吧,我收起判官印,你们要打麻将可以,但别吓着村民。还有,帮我看着点庙,别让其他恶鬼进来捣乱。
四个鬼千恩万谢,差点没给我跪下。临走时老太太鬼还塞给我一张鬼市优惠券,说是在孟婆开的奶茶店能打八折。
出了庙门,黄三不解地问:上仙,您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不然呢?我耸耸肩,他们又没害人。再说了,有他们看着庙,省得我再操心。
黄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小东西最近毛色油亮了不少,看来跟着我没少蹭吃蹭喝。
接下来的日子,我白天在庙里打扫卫生,修葺房顶,晚上就交给那四个老鬼。说来也怪,自从我接手后,再没人反映听见麻将声了。倒是偶尔有村民说,看见土地庙晚上亮着灯,像是有人在里头活动。
这天傍晚,我正在庙里给土地公像重新上色,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油灯全灭了。
黄三?别闹!我头也不回地说。
没有回应。我猛地转身,只见黑白无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白无常手里还拿着根哭丧棒。
又见面了,小朋友。白无常笑眯眯地说,那笑容看得我浑身发冷。
我悄悄往供桌边挪,判官印就放在那上面:二位阴差大人,有何贵干?
黑无常冷哼一声:少装蒜。判官印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要是不交呢?我猛地抄起判官印,心里却直打鼓——上回能吓退他们纯属运气,这次怕是不好糊弄了。
白无常叹了口气:何必呢?你一个活人,拿着判官印也没用...
谁说没用?我硬着头皮举起印,再过来我就...我就把你们名字写上!
两个无常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写啊,白无常挑衅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写。
我傻眼了。对啊,我压根不知道他们叫啥!上回黄三的名字是它自己告诉我的...
就在我骑虎难下时,供桌底下突然窜出个黄影,一口咬在白无常脚踝上。
哎哟!死畜生!白无常抬脚就踢,黄三被踹飞到墙角,发出的一声惨叫。
黄三!我急了,举着印就要冲上去,却被黑无常一哭丧棒扫在腿上,顿时跪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无常一脚踩住我拿印的手腕,活人拿判官印,天大的笑话!
剧痛之下,我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一串古怪的音节:赫赫阴阳,昭昭冥府,以吾之名,敕令九幽!
判官印突然青光大盛,两个无常像被雷劈了似的,同时倒退数步,满脸惊骇。
你怎么会地府密咒?!白无常声音都变调了。
我也懵了。刚才那串词儿我根本不知道是啥意思,就像有人临时借我嘴用了一下似的。
黑无常脸色更难看了:老白,不对劲。他刚才念的是崔判官的独门密咒...
白无常死死盯着我:小子,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丁肇中啊...我结结巴巴地说,手却不由自主地又举起了判官印。
两个无常如临大敌,白无常突然掏出个类似对讲机的东西,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他脸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算你走运,崔判官说...先放你一马。
说完,两人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了,留下我和墙角哼哼唧唧的黄三。
我赶紧爬过去看黄三的情况。这小东西被踢断了两根肋骨,疼得直抽抽。
你傻啊?我轻轻把它抱起来,咬无常?不要命了?
黄三虚弱地咧咧嘴:小的...小的这不是表忠心嘛...
我鼻子一酸,赶紧撕下衣角给它包扎。别看黄三平时油嘴滑舌,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
回到庙里,我翻出聚魂灯想给黄三照照——听说这灯能疗伤。可灯怎么点都不着,跟没油似的。
又没信号?我气得直拍灯座。
突然,灯地自己亮了,火苗里浮现出一张陌生的面孔——方脸阔口,浓眉如刀,头戴乌纱,活脱脱一个古代官员形象。
丁肇中,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如雷,你可知罪?
我手一抖,差点把灯扔了:您...您是?
本官崔钰,地府判官。那人冷冷道,你手中判官印,乃本官之物。
我腿一软,直接跪地上了。好家伙,正主找上门来了!
崔、崔判官,我舌头直打结,我真不是故意偷您的东西,我就是顺手...
顺手?崔判官冷哼一声,判官印乃地府重器,岂是你能拿走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一个劲磕头。黄三在我怀里抖得像筛糠,差点没尿了。
崔判官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印认你为主,暂且由你保管。下月十五,鬼市开市,你带着印来见我。
我傻了,印认我为主?什么意思?
崔判官却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师父没告诉你?你本就不是...
话没说完,灯又灭了。我使劲拍打灯座,可这次怎么也不亮了。
上仙...黄三虚弱地说,小的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呆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麻。崔判官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印认我为主?师父到底瞒了我什么?
还有,我刚才怎么会念地府密咒的?那感觉就像...就像我本来就会一样。
黄三挣扎着爬起来,小眼睛滴溜溜转:上仙,您该不会...是崔判官的私生子吧?
我给了它一个脑瓜崩,却忍不住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