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到善缘堂。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梦里全是扭曲的香火和模糊不清的仙家身影。推开堂口的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对劲...我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香炉。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紧——按理说仙家常驻的堂口,就算不开暖气也不该这么冷。
我迅速点燃三支线香,插进香炉。香烟本该笔直上升,此刻却诡异地左右飘摇,像被无形的双手撕扯着。更糟的是,香烧到一半就齐齐折断,香灰洒了一桌。
这是断头香啊...我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在出马行当里,这预示着大事不妙。
我强自镇定,从柜子里取出祖传的罗盘放在香案上。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完全停不下来。这种情况我只见过一次——那是仙家被强行阻隔的征兆。
正当我手足无措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周美玲,昨天那个被缠身的女孩的母亲。
丁师傅!我女儿昨晚又做噩梦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这次那老太太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我女儿早上醒来,手腕上居然有五个指印!
我心头一凛:别慌,我马上过去看看。
挂断电话,我匆忙收拾了几样法器:桃木剑、五帝钱、朱砂和黄符。临出门前,我犹豫了一下,又回头从暗格里取出一把铜钱剑——这是我的镇堂之宝,平时极少动用。
周美玲家住在城郊的安置小区,打车要二十分钟。一路上,我不断尝试联系胡天罡教主,却只得到微弱的回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弟子有难,求老仙家显灵...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周美玲家住在顶层六楼。刚出电梯,我就感到一阵刺骨的阴冷。她家的门框上贴着春联和福字,但那些红色此刻看起来黯淡无光。
门一开,周美玲就扑了过来:丁师傅,您快看看我女儿!
女孩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嘴唇却呈现出不正常的紫红色。更骇人的是,她露出的右手腕上,赫然印着五个青黑色的指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
我走近一看,女孩的瞳孔已经有些扩散,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急问。
就刚才!我去厨房给她热粥,回来就...周美玲泣不成声。
我二话不说,取出五帝钱在女孩周围布了个简易的八卦阵,又用朱砂在她额头画了道镇魂符。刚画完,女孩突然睁开眼睛——但那绝不是人类的眼神!
多管闲事...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女孩喉咙里挤出来,这丫头阳寿已尽,老身带她走是天经地义!
周美玲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我一把扶住她,同时举起桃木剑指向:大胆孽障!阴阳有序,岂容你强夺生魂?报上名来!
诡异地笑了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老身姓李,光绪三十二年死在城西乱葬岗...这丫头体质特殊,是老身等了八十年的好替身!
我心头一震——这竟是个百年老鬼!难怪阴气这么重。眼下堂口不稳,仙家联系微弱,只能靠自己了。
周姐,去煮一碗姜汤,越浓越好!我支开周美玲,迅速从包里取出铜钱剑和一道紫符。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厉声道,现在离开,我送你往生。若再执迷不悟——
就凭你这毛头小子?女孩猛地坐起,指甲暴长数寸,你堂口的仙家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别人?
这句话如雷轰顶。难道我堂口异常和这老鬼有关?没时间细想,我咬破中指,将血涂在铜钱剑上,口中急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铜钱剑顿时泛起一层金光。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剧烈抽搐。我趁机将紫符贴在她额头,同时铜钱剑虚点她七处大穴。
啊——一声非人的惨叫后,一团黑气从女孩天灵盖冲出,在房间上空盘旋。我迅速打开随身带的葫芦,对准黑气:
黑气挣扎着被吸入葫芦。我立刻塞上塞子,贴上封符。与此同时,床上的女孩长吸一口气,脸色开始恢复红润。
结...结束了?周美玲端着姜汤,站在门口发抖。
我擦了擦汗:暂时没事了。这葫芦我得带回堂口超度,你女儿喝下姜汤,好好休息就行。说着,我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锦囊,这里面包着艾草和朱砂,让她随身带着,三个月内别去阴气重的地方。
周美玲千恩万谢,硬塞给我一个厚厚的红包。回程的出租车上,我摩挲着装有老鬼的葫芦,心事重重——那老鬼说我堂口的仙家自身难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善缘堂已近中午。推开门,我惊讶地发现香炉里的香竟然正常燃烧着,堂口温度也恢复了。难道危机解除了?
我刚松了口气,突然发现香案上多了一样东西——一张对折的黄纸。打开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八个字:五鬼搬运,堂口将倾。
这是谁放的?我四下张望,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正疑惑时,门铃响了。
来人是董小婉,身边还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两人手牵着手,看起来亲密无间。
丁师傅!我带陈浩来谢谢您!董小婉笑容灿烂,他今天把王姐给的护身符扔了,还主动调了部门!
叫陈浩的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丁师傅,之前是我鬼迷心窍了...多亏您那道符,我才看清王姐的真面目。她居然在符里包了我和她的头发...
我请两人坐下,仔细打量陈浩。他眉心的黑气已经消散,但隐约还能看到一丝红线缠绕在夫妻宫上。
事情还没完,我直言道,那女人不会轻易罢休。你们最近别单独见面,尤其是晚上。
董小婉脸色一变:她还会害陈浩?
她用的是一种叫的邪术,我解释道,现在术被破,反噬会很厉害。不过...我从香案上取下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色药丸,解降丹,一人一粒,用温水送服。之后三个月内,别收陌生人的礼物,特别是红色的东西。
送走这对小情侣,我正准备吃午饭,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根蛇头拐杖,一身灰色中山装。
张...张半仙?我认出了这位城里最有名的风水先生。
小丁啊,老人咳嗽两声,径直走到香案前,盯着那支烧了一半的香,你堂口出问题了?
我心里一惊:您怎么知道?
他用拐杖点了点地上的香灰,断头香,罗盘转,这是有人要封你的堂啊!
封堂?我倒吸一口凉气。在出马行当里,封堂意味着仙家被强行隔绝,是最严重的打击之一。
张半仙眯起眼睛: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我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没有啊...等等,我突然想起早上的事,今天收了个百年老鬼,它说我堂口的仙家自身难保...
百年老鬼?张半仙眉头紧锁,拿出来我看看。
我取出葫芦递给他。老人接过葫芦,在耳边摇了摇,脸色骤变:这不是普通的老鬼!这是被人豢养的!
什么?我如坠冰窟。豢养鬼奴是邪修的手段,专门用来害人。
看这手法...张半仙打开葫芦塞,小心地嗅了嗅,五鬼搬运术的路数。小丁,你堂口的香火是不是时强时弱?仙家联系断断续续?
我连连点头。
那就对了,他沉重地说,有人在用五鬼搬运术偷你的香火!香火一断,仙家自然无法驻堂。到时候...
话未说完,堂口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香炉翻倒,香灰撒了一地。张半仙一把拉住我:快!取你的出马印来!
我慌忙从怀中取出铜印——这是出马弟子的凭证,上面刻着奉天承运四个篆字。张半仙接过铜印,沾了朱砂,在堂口四壁各盖一印。
震动渐渐停止,但堂口温度骤降,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暂时稳住了,张半仙喘着气说,但撑不了多久。对方来者不善啊...
到底是谁要对付我?我又惊又怒。
张半仙摇摇头:不好说。但能用五鬼搬运术的,绝非等闲之辈。他沉吟片刻,这样,我回去查查古籍,看有没有破解之法。你今晚别关堂口,点长明灯守着,千万别让香火断了!
送走张半仙,我立刻着手准备。长明灯用的是特制的鲛人油,能燃七天七夜不灭。我在堂口四角各点一盏,又在中央香炉插上九支粗香。
夜幕降临,街上行人渐稀。我盘坐在堂口中央,手中握着铜钱剑,警惕地注意着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十一点左右,门外突然传来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撒什么东西。我屏息凝神,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五个矮小的黑影正在门前游荡,不时弯腰在地上摆放什么。
五鬼...我心头一紧。传说五鬼搬运术会驱使五个小鬼,在目标周围布下阴阵,隔绝阳气。
我悄悄取出一把盐和铁砂,从门缝撒出去。外面顿时响起几声尖利的嘶叫,黑影四散而逃。但没过多久,它们又聚了回来,这次离门更近了。
堂口内的温度越来越低,长明灯的火焰开始缩小。更糟的是,我发现自己与仙家的联系几乎完全中断了!
就在危急时刻,九支香中的三支突然齐齐折断。与此同时,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恍惚中,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雾里。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是个穿红袍的老者,面容威严,正是我的掌堂教主胡天罡!
弟子丁肇中,胡天罡的声音如洪钟大吕,你堂口遭人暗算,已被封了七分!
教主!我激动地跪下,到底是谁在害我们?
胡天罡摇摇头:对方用了障眼法,连我也看不清真面目。但此人心术不正,所图非小!他递给我一面铜镜,照妖镜,明日午时,用它照一照来你堂口的每一个人,真凶自现!
我还想再问,胡天罡的身影却开始模糊:记住,香火不能断...否则...
话音未落,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坐在堂口中央。长明灯已经熄灭了两盏,剩下的也岌岌可危。窗外,第一缕晨光正穿透黑暗。
我抹了把冷汗,看向手中的铜镜——它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掌心,古旧的镜面上刻着繁复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