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t捷克公开赛的训练馆内，充斥着乒乓球撞击胶皮清脆密集的声响、运动鞋摩擦地胶的吱嘎声，以及各国运动员偶尔迸发的短促呼喝。空气里弥漫着汗水、松香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紧绷与亢奋交织，是大赛前特有的气息。
中国队的训练区域占据了一个角落。苏晓正和女队队友进行多球练习，步伐迅捷，反应灵敏，额角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的单打教练杨指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目光如炬，不时出声指点着技术细节。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地胶上，画风却截然不同。
林远刚刚结束一组高强度的步伐衔接进攻练习，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红色队服的后背。他没有像其他队员那样立刻进行放松拉伸，而是随手用毛巾抹了把脸，然后……径直走到场边，像一只耗尽电池的玩具，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仰面躺倒了下去。
地胶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他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高强度训练后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他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短暂的放空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周围其他队员对此似乎见怪不怪，只有几个相熟的外国选手投来好奇又善意的目光。混双教练陈指正指导另一对组合，瞥了他一眼，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纵容的笑意，没去管他。
苏晓完成一组练习，停下来喝水休息。她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习惯性地用目光寻找林远的身影。当她的视线掠过那片区域，定格在那个直接“瘫”在地上的高大身影时，好看的眉毛立刻蹙了起来。
她跟杨指打了个招呼，便小跑着穿过训练馆，来到林远身边。
高大的少年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已经趋于平稳，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浅金，竟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苏晓蹲下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手臂肌肉。硬邦邦的，带着运动后的温热。
“喂，林远，”她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完的微喘，清脆地响在他耳边，“快起来，还没做放松拉伸呢。躺着会着凉的，而且肌肉会僵掉，影响下午比赛状态。”
她的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像个小管家婆。
林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训练馆顶棚明亮的灯光映入眼帘，而比灯光更亮的，是苏晓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心的脸庞。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这个仰视的角度，静静地看着她。因为逆光，她脸颊边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鼻尖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微微张开的唇瓣像初绽的花瓣。
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预兆地窜过他的心尖。
在苏晓忍不住想再戳他一下的时候，林远忽然动了。他的核心力量极好，甚至没用双手撑地，腰腹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猎豹般迅捷地从地上一跃而坐起。
这个动作太快太突然，带起一阵微风，拂动了苏晓额前的碎发。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苏晓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手腕却被林远一把轻轻握住。
林远的目光牢牢锁住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此刻仿佛有暗流涌动，闪烁着一种苏晓从未见过的、明亮又带着点戏谑的光芒。他的唇角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形成一个苏晓无比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专属于她的笑容。
他偏了偏头，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清晰地问道：
“苏晓，”
“你是在管我吗？”
“轰——”的一下，苏晓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他手掌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她，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汗水和清爽沐浴露的气息。
那句“你是在管我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管他？
她当然在管他！
怕他着凉，怕他肌肉僵硬影响状态，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用这样的语气问出来，就显得……那么的不同寻常？那么的……让人心跳失序？
她张了张嘴，想理直气壮地回一句“对啊！就是管你！”，可话到嘴边，在对上他那双含笑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时，却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嘟囔：“我……我这是为你好……”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林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得寸进尺般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细腻的手腕内侧。
一股战栗般的酥麻感瞬间从那接触点蔓延开来。
“哦——”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某种心满意足，“为我好。”
那语气，分明就是在说：我很享受。
“你……你少得意！”苏晓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羞恼地瞪他，可惜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让这个瞪视毫无威力，反而更像娇嗔。
“林远！苏晓！干什么呢！”不远处传来陈指导中气十足的喊声，“要训练就认真训练！要谈恋爱回酒店谈！别在这儿影响市容！”
周围顿时爆发出队员们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苏晓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了林远的手，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训练区域，背影都透着窘迫。
林远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只觉得通体舒畅，连训练后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巾搭在肩上，开始认真地做之前被苏晓催促的放松拉伸。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位，甚至比平时更加专注。
站在场边的周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可以啊远哥，被管还这么开心？什么毛病？”
林远动作没停，只是微微侧过头，阳光下，他脸上的笑容慵懒而耀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和满足。
他回了周凯三个字，语气理所当然：
“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