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界限,在第三道环形裂痕底部变得模糊不清。
劫龙将速度催谷到极致,庞大的龙躯撕裂粘稠如墨的死寂能量潮汐,向上疾冲。身后,是无数条无声咆哮、由纯粹“初寂之息”与混沌物质凝聚而成的恐怖触手,它们如同追逐猎物的黑色狂潮,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腐朽、归于虚无。
“再快!”窃影的意念在劫龙魂火中尖啸,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失态的急迫,“被‘寂灭具象’缠上,即便你有‘寂烬’也必死无疑!”
无需它提醒,劫龙早已将全部心神用于逃亡。它的“寂烬”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仅在体表形成坚实的防御,更不断向后爆发,化作一道道旋转的、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勉强阻滞着追兵的速度。
每一次对撞,都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寂灭波纹。劫龙的身躯剧烈震颤,玉髓劫鳞上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抵消着那可怕的反噬之力。新生的力量在与同源却更狂暴的能量对耗中飞速消耗。
它冲过第二道裂痕,第一道裂痕…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激怒了,无数触手猛地融合,化作一只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漆黑巨爪,遮天蔽日般抓来!那巨爪尚未临体,可怕的死寂威压已让劫龙周身的“寂烬”之力都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崩散!
危急关头,劫龙猛地将爪中那冰冷刺骨的石片贴近胸前源碑!
“以物为引,寂烬同源,惑!”它咆哮着,将一股精纯的“寂烬”之力疯狂注入石片之中!
那一直死寂无声的石片,在接触到同源却更具“活性”的力量后,竟微微一颤,表面那些粗糙的纹路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微弱到极致的乌光!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却也更加死寂冰冷的气息,猛地从石片上散发出来!
这股气息的出现,让那抓来的漆黑巨爪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位阶上的压制,动作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迟疑!
就是现在!
劫龙不惜代价地燃烧力量,速度再次暴增,如同一道灰黑色的闪电,猛地冲出了最外围的环形裂痕!
就在它冲出的瞬间,那只漆黑巨爪狠狠抓在了裂痕边缘,大片大片的岩壁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最终,那巨爪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界限的限制,不甘地缓缓缩回了浓郁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裂痕边缘不断崩塌的可怕景象和令人心悸的死寂余波。
劫龙头也不回,继续向着远离禁区的方向亡命飞遁,直到彻底感受不到那令人窒息的追击感,才猛地扎进一堆巨大的、早已冷却的金属残骸之中,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限,剧烈地喘息着。
它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力量几乎耗尽,体表的“寂烬”之力黯淡无光,玉髓劫鳞多处开裂,渗出丝丝黑色的、带着死寂气息的血液。魂火也受到了震荡,传来阵阵虚弱感。
但它成功了。
它活了下来,并且…拿到了东西。
劫龙缓缓摊开龙爪,那枚巴掌大小的黑色石片静静躺在掌心。触手依旧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表面粗糙,毫无光泽,看上去平凡无奇。唯有仔细感知,才能察觉到其内部蕴含的那一丝丝微弱却无比纯粹、古老的死寂本源气息,与“镇渊石”同源,却又更加破碎、更加原始。
这就是窃影不惜代价想要的东西?
劫龙尝试着再次将一丝“寂烬”之力注入其中,石片却再无反应,仿佛之前的异动只是错觉。
它不再尝试,将石片小心翼翼地用力量包裹,隔绝其气息,藏于胸前源碑附近。这东西太过诡异,需得小心处置。
它开始全力调息,吸收着周围混乱的能量补充自身。沉渊的能量中依旧混杂着“衰败”杂质,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
就在它疗伤之时,魂火深处的“净墟之契”再次波动起来。
窃影的意念传来,之前的急迫与尖啸已然消失,恢复了那种古老的、冰冷的平静,但劫龙却能感知到其下压抑的剧烈波动。
“看…守…”
“你…做…得…很…好…”
“现…在…”
“将…‘源…初…碎…片’…带…到…禁…区…西…侧…边…缘…”
“那…里…有…一…处…自…然…形…成…的…‘寂…静…之…涡’…”
“将…碎…片…置…于…涡…眼…之…中…”
劫龙冰冷的渊瞳微微眯起。
让它亲自送到禁区边缘?还要放入一个所谓的“寂静之涡”?
这显然与最初“取回东西”的交易内容不符。风险等级截然不同。谁知道那“寂静之涡”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取回石片。”劫龙冷冷回应,“交付地点,不应在如此危险的区域。否则,契约的基础将不复存在。”
窃影的意念沉默了一下,似乎料到劫龙会如此反应。
“看…守…”
“你…已…接…触…并…暂…时…持…有…了…‘源…初…碎…片’…”
“你…以…为…归…墟…之…眼…会…毫…无…察…觉…吗?”
“即…便…它…如…今…衰…弱…”
“对…此…物…的…气…息…也…必…然…极…度…敏…感…”
“唯…有…‘寂…静…之…涡’…能…彻…底…隔…绝…其…气…息…”
“你…想…被…它…锁…定…追…杀…到…底…吗?”
劫龙心神一凛。窃影所言非虚,这东西拿在手里,确实是个烫手山芋。归墟之眼或许暂时无力详细扫描整个沉渊,但对这种与核心相关的事物的感应,恐怕远超想象。
“至于…危…险…”窃影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方…才…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与…‘运…气’…了…吗?”
“放…置…碎…片…之…处…远…比…取…之…处…安…全…”
“更…何…况…”
“你…难…道…不…想…知…道…‘渊…瞳…之…缚’…的…薄…弱…点…了…吗?”
威逼,利诱。
劫龙沉默片刻。它确实需要尽快处理掉这个石片,更需要窃影承诺的报酬。
“指明‘寂静之涡’的具体位置和安全路径。”它最终冷冷道,“并且,我先要得到关于枷锁薄弱点的一半信息作为定金。”
“可…以。”窃影答应得异常爽快。
一股新的信息流传来,包含了通往所谓“寂静之涡”的相对安全路径,以及…关于“渊瞳之缚”三个核心节点中第一个节点的详细薄弱处信息与初步的侵蚀法门!
劫龙迅速验证,心中震动。这信息极其珍贵,直指枷锁核心,绝非虚假!窃影为了这“源初碎片”,当真是付出了惊人的代价!
它不再犹豫。
稍稍恢复了一些力量后,劫龙再次隐匿身形,依照窃影提供的路径,向着禁区西侧边缘悄然潜去。
这一次的路途相对平静,并未再遇到“寂灭具象”那等恐怖存在。偶尔有零星的、被石片气息吸引而来的沉渊怪物,也被它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吞噬,补充着消耗。
终于,它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靠近禁区黑暗屏障,地面上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缓缓旋转的灰色能量漩涡。这些漩涡无声无息,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能量,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静默”力场。
窃影所指的“寂静之涡”,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涡眼深邃,仿佛通往另一个虚无的世界。
劫龙仔细观察,确认周围没有隐藏的危险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黑色石片取出。
当石片靠近涡眼时,涡眼的旋转似乎微微加速,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
劫龙松开爪子。
石片无声无息地落入涡眼之中,那深邃的灰色能量微微一荡,随即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石片那微弱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不见。
完成了。
就在石片消失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深的关于“渊瞳之缚”的知识洪流,猛地通过“净墟之契”涌入劫龙的魂火!
窃影兑现了它的承诺!
劫龙强忍着信息冲击的眩晕感,毫不迟疑,瞬间远遁千里,再次寻找隐蔽处藏匿起来。
它需要时间,消化这宝贵的知识,并…尝试撬动这禁锢了它万古的枷锁!
亡匿归途,险死还生。
而真正的蜕变,或许才刚刚开始。
冰冷的深渊中,猎手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