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在低空发出压抑的嗡鸣,如同掠食的夜枭,紧贴着亚马逊雨林墨绿色的树海飞行。机舱内,灯光调至最低,只有仪表盘幽绿的光芒映照着六张凝重的面孔。阿亮、李芸,以及四名代号分别为“山猫”、“岩石”、“夜莺”、“毒刺”的“守夜人”侦察兵,全副武装,如同即将投入狩猎的豹群,沉默中弥漫着铁血的气息。
阿亮最后一次检查着手中的突击步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因伤痛和愤怒而躁动的心稍稍平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李芸,她正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江辰生还的信号如同鬼火,微弱却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
“五分钟后抵达预定空降点。”飞行员低沉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天气恶劣,下方有强对流云团,空降风险增高,准备应对冲击。”
舷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电蛇乱舞,暴雨如注,狂风卷着雨点砸在机体上,发出密集的爆响。这恶劣的天气,既是潜入的绝佳掩护,也带来了致命的危险。
“检查伞包,固定装备。”队长“山猫”——一个面容精悍、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汉子——简洁下令。他是这次“烛影”小队的现场指挥。
众人迅速完成最后检查。阿亮将李芸的医疗包和自己的武器牢牢固定在战术背心上,深吸一口气,对李芸低声道:“跟紧我。”
李芸睁开眼,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机舱尾部红灯亮起,舱门缓缓打开,狂暴的气流瞬间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
“跳!”
随着山猫一声令下,六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依次跃入狂暴的雨夜。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短暂而强烈,随即伞包顺利打开,下坠速度骤减。阿亮努力在风中稳定身形,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夜视仪,紧盯着下方如同巨兽般起伏的墨绿色林海。暴雨和狂风让降落变得极其困难,他必须全力操控,避开那些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参天巨木。
“噗通!”
阿亮重重地砸在一片相对柔软的灌木丛中,就势翻滚卸力。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他已解开伞包,举枪警戒四周。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冰冷刺骨。
“安全!”
“安全!”
……
通讯器里陆续传来队友的确认声。李芸落在不远处,被“岩石”——一个沉默寡言、壮硕如熊的队员——及时扶住。小队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集结,迅速收拢伞包,将其拖入密林深处掩埋。
“确认方位,向目标区域前进。保持静默,一级警戒。”山猫打了个手势,小队呈菱形队形,悄无声息地没入雨林。
雨林的夜晚,是声音和嗅觉的地狱。暴雨掩盖了大部分声响,但也带来了新的危险——山洪、滑坡、以及被惊扰的毒虫猛兽。脚下是深可及膝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植被,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夜视仪中,到处都是晃动的阴影和扭曲的轮廓,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阿亮忍着腿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凭借丰富的雨林作战经验,在前方探路。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过滤着雨声,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泥土、腐殖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和臭氧的异味?这味道让他心头一紧,与普手基地里的气味有些相似!
“有情况。”他立刻打出停止手势,低声道。
小队瞬间静止,融入黑暗。山猫示意“夜莺”——小队中的侦察和追踪专家——上前探查。
夜莺如同真正的夜行动物,悄无声息地滑向前方,几分钟后返回,低声道:“前方两百米,发现人为痕迹。折断的枝条,脚印很新,还有……这个。”她摊开手,掌心是一小块不起眼的、带着焦痕的金属碎片。
阿亮接过碎片,瞳孔微缩。这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外壳碎片,边缘有高温熔化的痕迹,很像爆炸冲击波造成的!
“是爆炸残留物!方向指向信号源区域!”阿亮心脏狂跳。这证实了信号并非空穴来风!
“小心前进,注意陷阱。”山猫眼神锐利,小队再次启动,速度更慢,更加警惕。
一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信号源大致区域的边缘。这里的地形更加复杂,遍布着深谷和陡峭的山脊。暴雨稍歇,但浓雾开始弥漫,能见度急剧下降。
“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应该在那个山谷下面。”鼠标的声音通过加密卫星频道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但我扫描到谷底有强烈的能量干扰和……多个生命信号!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无法分辨敌友!”
谷底有生命信号!可能是江辰!也可能是普手的清理小队!
“山猫,我带两个人下去侦察!”阿亮主动请缨,他无法再等待。
山猫沉吟片刻,看了看浓雾弥漫的山谷,又看了看阿亮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以。阿亮,你带‘毒刺’和‘夜莺’下去。岩石,李医生,跟我留在上面建立狙击点和支援位。保持通讯,如有异常,立刻撤回!”
“明白!”
阿亮带着身手敏捷、擅长渗透和爆破的“毒刺”,以及追踪专家“夜莺”,利用绳索和岩缝,如同壁虎般向雾气昭昭的谷底滑去。李芸和岩石、山猫则迅速在制高点寻找隐蔽位置,架起狙击步枪和观测设备。
谷底比想象中更深,雾气浓得化不开,夜视仪的效果大打折扣。空气中那股异味更加明显,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有血迹!”夜莺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泥土,在夜视仪下仔细观察,“新鲜,人类,至少两人以上,方向杂乱,有过搏斗痕迹!”
阿亮的心揪紧了。他打了个手势,三人呈战斗队形,沿着血迹和脚印,小心翼翼地向谷底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战斗的痕迹越明显。弹壳、碎裂的装备、被利刃切断的藤蔓……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短兵相接。
突然,走在前面的“毒刺”猛地停下,举起拳头示意警戒。他指了指前方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
阿亮和夜莺悄悄靠近,拨开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灌木丛后,横七竖八地躺着四具尸体!都穿着普手“清道夫”的黑色作战服,死状极惨,有的被利器割喉,有的胸口被近距离射穿,还有一具……整个胸腔仿佛被巨力砸塌,骨头碎裂!而在尸体中间,散落着一些染血的、不属于这些守卫的装备碎片——一个破损的战术手套,上面有一个模糊的、类似龙鳞的标记!是老枪习惯用的那种定制手套!
是老枪!他在这里战斗过!而且,他可能干掉了这几个追兵!
“辰哥……”阿亮声音沙哑,蹲下身,捡起那片染血的手套碎片,紧紧攥在手心。老枪还活着!他在这里战斗过!
但他在哪里?伤势如何?
“血迹向那个山洞去了!”夜莺指向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被藤蔓半掩的洞口。洞口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和更多的血迹!
阿亮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毫不犹豫:“进去看看!小心!”
三人呈品字形,警惕地摸向山洞。洞口狭窄,内部阴暗潮湿,血腥味扑鼻而来。
刚进入山洞几步,走在前面的“毒刺”突然脚下一绊,触发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绊索!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
“陷阱!后退!”毒刺大吼!
但为时已晚!
“轰!!!”
一声巨响,洞口上方预先设置好的炸药被引爆!巨大的冲击波和碎石瞬间将洞口封死!浓烟和尘土弥漫!
“阿亮!夜莺!”山顶传来李芸惊恐的呼喊和山猫急促的询问。
通讯器里一片刺耳的杂音,信号中断!
山洞内,阿亮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眼前一黑,差点昏厥。他挣扎着爬起,咳出满嘴的尘土,耳朵嗡嗡作响。
“毒刺!夜莺!”他焦急地大喊。
“我没事……咳咳……夜莺被石头压住腿了!”毒刺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
阿亮摸索过去,只见夜莺的小腿被一块落石压住,鲜血淋漓,但意识清醒,正咬牙试图推开石头。毒刺正在帮忙。
陷阱!这是针对搜索者设下的陷阱!老枪可能还活着,但处境极度危险!普手的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先救人!然后找其他出口!”阿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毒刺一起奋力搬开石头,将夜莺拖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进行紧急包扎。
洞口被堵死,他们被困在了这个黑暗的山洞里。而敌人,很可能就在外面,或者……就在洞的深处。
烛影摇曳,才刚刚深入雨林,便已陷入致命的杀局。江辰,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