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接到沙瑞金的电话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悠闲地品着一杯明前龙井。
听到沙瑞金让他过去“通个气”，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到了沙瑞金这个级别，所谓的“通气”，往往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他不敢怠慢，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径直去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省纪委书记田国富。
高育良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沙瑞金和田国富同时找他，那事情，就绝对小不了。而且，八成和纪律问题有关。
“育良同志来了，坐。”沙瑞金指了指田国富对面的沙发。
“沙书记，田书记。”高育良微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仪态从容地坐了下来，一副学者型官员的风度。
白景文给高育良也倒了杯茶，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汉东省权力核心的三个人。
“育良同志，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需要我们三个人碰一碰。”沙瑞金开门见山，他拿起桌上那份举报信的复印件，递给了高育良。
“你先看看这个。”
高育良接过文件，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随着阅读的深入，慢慢变得凝重。从最初的平静，到惊讶，再到最后，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看完信，他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看向沙瑞金，语气沉重地说道：“沙书记，这……这封信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他的演技，堪称完美。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正在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李达康！欧阳菁！丁义珍！
真是天助我也！
他高育良和李达康斗了半辈子，从吕州斗到省里，一直都是互有胜负。他做梦都想把李达康这个政治对手彻底扳倒。
没想到，机会竟然以这种方式，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啊，触目惊心。”沙瑞金叹了口气，看着高育良，“育良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也是达康同志多年的老搭档了。对这封信里的内容，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和刚才问田国富的，异曲同工。
高育良心里冷笑，嘴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沙书记，说实话，我不敢相信。达康同志虽然作风霸道，但在廉洁自律方面，我一直以为他是过得硬的。没想到……他的家属，他的秘书，竟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先是表达了“震惊”和“不敢相信”，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当然，举报信的内容，目前还只是一面之词。我们不能仅凭一封匿名的信，就给一个省委常委级别的同志定性。”他话锋一转，显得非常“客观公正”。
“但是，”他又加重了语气，“信里提到的问题，特别是银行系统的腐败，以及丁义珍的案子，都不是空穴来风。我认为，省纪委有必要进行深入的调查。这既是回应举报人的关切，也是为了澄清事实，还达康同志一个清白。如果信中内容属实，那我们更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以儆效尤！”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支持调查的立场，又摆出了一副“为了李达康好”的姿态，同时还把调子定得很高，暗示调查必须“深入”、“一查到底”。
他这是在给田国富上眼药，也是在给沙瑞金施压。
沙瑞金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育良同志的意见，很中肯。”沙瑞金点了点头，“我和国富同志刚才也碰过了，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查。但是，考虑到李达康同志目前的身份，以及他正在负责的油气集团改革项目，这个调查，要讲究方式方法。”
高育良心里一动，他知道，沙瑞金还是想保李达康。
“沙书记考虑得是。”高育良立刻附和道，“达康同志毕竟是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对他的调查，要格外慎重。我建议，调查工作可以在保密的情况下，先从外围入手。比如，先查清银行系统的‘返点’问题，固定相关证据。等证据确凿了，再和达康同志本人谈话，这样也显得我们工作扎实，对他本人也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
他这番话，听上去是在为李达康考虑，实际上，是想把调查的火，先烧实了。只要把欧阳菁的案子做成铁案，李达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脱不了干系。
“嗯，育良同志的建议，和田书记的想法，不谋而合。”沙瑞金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国富同志，你们纪委就按照这个思路，先开展工作吧。”
“是，沙书记。”田国富应道。
事情商议已定，高育良便起身告辞。
走出沙瑞金的办公室，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儒雅的表情。但他的内心，早已是心潮澎湃。
李达康，你的死期，到了！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喂，爸爸。”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芳芳，你在忙吗？”
“不忙。爸，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电话那头，高芳芳的直觉很敏锐。
高育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压低了声音。
“芳芳，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