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季昌明的办公室出来，侯亮平感觉自己脚下都带着风。
他走在前面，背挺得笔直，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他觉得，刚才在季昌明办公室里的那场交锋，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次高光时刻。他不仅成功说服了瞻前顾后的老领导，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彻底降服了陆亦可这匹“野马”。
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陆亦可。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
侯亮平在心里得意地想：哼，这下服气了吧？知道我侯亮平不是好惹的了吧？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他甚至开始想象，以后在反贪局，自己一声令下，陆亦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场景，越想心里越是舒坦。
侯亮平回到办公室，叫上林华华，还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陆亦可，说是要出任务。
一行三人来到楼下停车场，上了那辆黑色的帕萨特。
“去哪儿啊，侯处？”开车的林华华回头问道。
侯亮平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去京州城市银行，抓欧阳菁！”
“什么？！”后座的陆亦可猛地坐直了身体，声音里满是震惊和愤怒，“侯亮平！你到底想干什么？刚才在季检办公室里，你是怎么答应的？季检又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抓住李达康不放，你自己也说了，只查山水集团的问题！你怎么出尔反尔？”
侯亮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没有出尔反尔啊。”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是要查山水集团啊。欧阳菁这条线，不就是从山水集团的问题里牵扯出来的吗？我们把她带回去，好好问一问她和山水集团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这不正是季检指示的，‘按程序’办案吗？”
他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偷换概念。
“你这是强词夺理！”陆亦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我这叫灵活机动。”侯亮平转过头，不再理会陆亦可，而是对着驾驶座上的林华华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笑容，“华华，开车吧。别怕，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对林华华吹嘘起自己的光辉历史。
“我告诉你们，在京城那会儿，我们反贪总局办的案子，比这大的多得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的意味，“别说一个银行行长，就是一个副部级的干部，说查也就查了。我亲手办过的案子，进去的副部级干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什么京州市委书记，听着吓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在我们眼里，只要是贪官，就没有级别大小之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林华华的反应，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崇拜和仰慕的神情。
果然，林华华一边开着车，一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
“哇，侯处，您也太厉害了吧！副部级的干部都办过那么多？”
听到林华华的惊叹，侯亮平心里一阵满足，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甚至有些飘飘然。他觉得，自己高大光辉的形象，一定已经在林华华这个年轻女下属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后座的陆亦可听着侯亮平的吹嘘，脸都黑了好几条线。
这个傻子，真是没救了。他以为办案是过家家吗？他以为在京城办几个案子，就能在汉东横着走了吗？他根本不知道，地方上的水，比京城要浑得多，也深得多。在京城，他背后有钟家撑腰，办案自然顺风顺水。可到了汉东，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那套做法，迟早会让他摔个头破血流。
陆亦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再去看前面那两个一个吹牛一个捧哏的人。她只是掏出手机，给季昌明发了一条信息。
“季检，他要去抓欧阳菁，我们正在路上。”
发完信息，陆亦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收回口袋。她已经尽到了自己提醒的义务，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倒要看看，侯亮平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到底会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