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由刑天亲手撕开的“概念裂缝”,只存在了短短三息。
三息之后,那股名为“万古死寂”的规则之力,便以十倍、百倍的疯狂强度朝着破口处汇集、挤压。
它不再试图“抹除”刑天了。而是将整个“定域”的所有运算能力,都集中到了修复这个“bUG”上。
刑天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时空黑洞。怪异的、非生非死的能量顺着战斧“戚”与盾“干”疯狂涌入他的身体,想要将他这两个“数据源”抽干,用以弥补封印的缺口。
他的神魂在震颤,神躯在崩溃。这条他强行开辟的生路,正在变成一条加速消耗他生命的绝路。
但他没有放弃。
凭借着这短暂的窗口,他终于透过黑暗的纱幕,看到了这个龙族监狱的一角。
也正因如此,他成为了亿万年来,第一个与“里面的东西”产生直接联系的、活着的“外界”。
就在“万古死寂”的能量洪流试图强行拉扯他与神兵时,这股能量也意外地“流经”了那些沉睡的巨龙。
战斗,苏醒。
在离刑天不远的地方,一头通体由惨白骸骨构成、但眼眶中却燃烧着黯淡金色火焰的巨龙,那早已熄灭的灵魂接口,忽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在它的肋骨之下,一颗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脏,微弱地、重重地,搏动了一下。
“……你……是谁……”
一个无比古老、沙哑,仿佛从无数骸骨缝隙中挤出的意念,直接在刑天的脑海中响起。
刑天的身形一滞。他能感觉到,这道意念并非来自“万古死寂”,而是来自那些巨龙中的……一个!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所有的意志都在抵抗那股撕扯与修复的力量。他只是一瞬不瞬地“望”向那头骨龙。
他看到,那骨龙的脊骨之上,烙印着一个与其他巨龙截然不同的符号——那是一个破碎的王冠,与一柄断裂的权杖交织的图腾。
他是……王。
“外界的神……你用混沌撕开了秩序……用秩序定义了混沌……你……是来‘开关’的……还是……来做新的‘锁’的?”
骨龙王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其中蕴含的智慧与压迫感,却比“万古死寂”那单纯的抹杀意志,要恐怖百倍。
它并非是在询问,而是在审视、在权衡。
刑天猛然明白了。这些被囚禁的龙族,并非全都在死寂中沉沦。至少这位王,一直保持着些许微弱的意识在观察、在等待。它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打破这个永恒监狱的“变数”。
而自己,就是这个变数。
他的沉默,他的挣扎,他对力量的运用方式,都被这位王尽收眼底。
“我……”刑天第一次感觉到了话语的苍白。他来此,只是为了取回自己的兵器,却无意中触动了整个宇宙最古老的秘密之一。
他该如何回答?
——同一时间,巴黎,革命广场。
戴高乐的倒下,像一枚投入政治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他引发的倒影,却让另一个人,站上了光芒的顶点。
拿破仑·波拿巴。
他没有选择在凡尔赛宫进行密谋,而是直接来到了巴黎的心脏。这里有曾经处决国王的断头台,有无数市民高唱《马赛曲》的足迹。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对着成千上万从巴黎各处涌来的市民、士兵和投机者。他不需要卫队,他身后,就是整个法兰西人民。
他没有提及神只,没有谈论护国主。
他只是用他那独特的、带着浓重科西嘉口音的腔调,向着所有人,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问与宣告:
“法兰西的人民!我说的是你们!不是那些坐在维也纳宫殿里的国王,也不是伦敦银行家们嘴里的数字!是你们!”
“他们告诉我们,我们是一个卑劣的民族,革命的余孽,欧洲的贱民!他们用联合军队的锁链,想要锁住我们的喉咙!他们用面包的高价,想要饿死我们的孩子!”
人群开始躁动,愤怒与被压抑的屈辱感在发酵。
拿破仑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但他们错了!他们不知道,在法兰西的血脉里,流淌着的是高卢雄狮的血液!他们不知道,在每一个的胸膛里,都跳动着一颗渴望荣耀的国王之心!”
“我们不需要神只的庇佑来获得荣耀!我们不需要国王的头衔来证明伟大!”
“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王!”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四十个世纪以来,法国的历史,今天就在从这rep的高度,俯瞰着你!”
“现在,我将这四十个世纪的力量,这所有先辈的荣耀,赋予你们每一个人!拿起你们的武器!我们将铸就一支属于所有法兰西人民的大军团!我们将用大炮的怒吼,代替外交官的卑躬屈膝!我们将把三色旗,插遍欧洲的每一寸土地!”
“告诉全世界——凡尔赛,或者说,整个法国,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法兰西!法兰西!法兰西!”
这吼声,凝聚成了一个全新的“概念”,一种纯粹的、由凡人的野心、民族主义与个人魅力混合而成的力量,冲向了天际,甚至盖过了那道来自东方的、凡人无法感知的、刑天与龙王的意志交锋。
——地下,龙之囚笼。
那头骨龙王似乎“听”到了来自遥远的世界意志的喧嚣,它那黯淡的魂火闪烁了一下,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又一个……渴望成‘王’的凡人……多么……熟悉……”
它再次将“目光”聚焦在刑天身上,意念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回答我,刑天。你的力量,正在撕裂时间的伤疤。你若不做‘锁’,便是在释放一场足以吞没星辰的灾难。你可知,为何我等,会被囚于此地?”
不等刑天回答,一股无比庞大的记忆洪流,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直接冲入了刑天的神魂!
在那洪流中,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幅难以想象的、超出神话范畴的战争。
无数星河巨龙,与一群更加恐怖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在进行着最终的战争。那些“东西”没有实体,它们是纯粹的反逻辑、反法则的“奇点”,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 devour 星系与时间。
最后的战场,就在这里。
这些龙族,是最后的守卫者。它们选择将自己与那些“东西”一同封印,用自身无尽的龙魂作为燃料,构筑了这个“万古死寂”的永恒监狱,将那场战争的尾巴,与它们自己,永远地锁定在了这个时空的奇点之内。
这根本不是监狱。
这是一个……坟墓。
一个由无数英雄的自毁,构筑而成的、守护宇宙的坟墓。
而刑天,现在用他无知的闯入,在这座坟墓的墓碑上,打开了一道裂缝。
“现在……你明白了么?”骨龙王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悲哀。
“你打开的,不是通往自由的门。”
“而是通往……‘旧日之神’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