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熹。
悠扬而古朴的钟声穿透云雾,回荡在群山之间,唤醒了沉睡的天枢宗。这便是“晨钟”,并非凡铁所铸,而是一件音律法宝,其声能清心涤虑,助弟子排除杂念,开启一日的修行。
扶苏自入定中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昨日修习《敛息诀》带来的内敛状态已然稳固。他推开竹舍的门,深深吸了一口蕴含着浓郁灵气的清新空气,只觉得通体舒坦。
按照昨日云芷汐师姐的指引,他简单洗漱后,便前往宗门弟子日常听讲、领取任务的“传道院”。
传道院位于主峰半山腰一处开阔的平台上,殿宇恢弘,此刻已有不少弟子聚集于此。有内门弟子,也有更多身着灰袍的外门弟子。众人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静坐感悟,气氛看似松散,但扶苏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弟子眼神大多清明,气息沉稳,显然根基扎实。
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盘膝坐下,默默运转《敛息诀》,将自身气息维持在凝气中期的普通水准,并不引人注目。
不久,一位面容清癯、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走上殿前高台,开始讲授《基础炼气诀》与《修真界常见灵植辨识》。老者讲得深入浅出,虽是最基础的东西,却往往能直指本质,让扶苏也觉有所收获,尤其是关于一些低阶但蕴含剧毒或奇异功效的灵植介绍,让他大开眼界,心中对《苟道真解》中“遇事不明,先行退避”有了更具体的理解——有些危险,并非来自强大的敌人,也可能源于无知。
讲道持续了一个时辰便结束。老者离去后,许多弟子并未散去,而是走向殿内一侧的一面巨大玉璧。玉璧之上,流光闪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宗门发布的各项任务。
扶苏也走上前去观看。
任务分门别类,有采集特定灵药、矿石的,有剿灭为祸一方低阶妖兽的,有协助宗门前辈处理杂务的,甚至还有去凡人城镇检测弟子灵根、宣扬宗门善缘的。任务后面标注着相应的贡献点奖励,贡献点可在宗门内兑换功法、丹药、法宝等资源。
他的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较为简单的任务上:
【采集任务】:于宗门后山“百草谷”外围,采集“清心草”二十株,“凝血菇”十朵。
【要求】:清心草需年份十年以上,凝血菇需伞盖未开。
【奖励】:贡献点十五点。
【提示】:百草谷外围偶有一阶妖兽“利齿兔”出没,性情胆小,但被逼入绝境时会喷吐微弱风刃,需谨慎。
利齿兔,一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凝气初期,实力低微。任务地点在宗门势力范围内,安全有一定保障。奖励虽不多,但对于初入宗门、贡献点为零的扶苏而言,正适合用来熟悉环境和流程。
“就它了。”扶苏心中定计,走到玉璧旁值守的执事那里登记领取了任务。
“新面孔啊,扶苏师弟?”值守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微胖执事,看了看登记信息,笑道,“百草谷路熟吗?需不需要地图?”
“有劳师兄。”扶苏拱手。
执事递过一枚玉简:“里面是宗门后山部分区域的地图,标明了百草谷位置和一些常见低阶妖兽、灵植的分布。记住,只在标注的外围区域活动,切勿深入,内围可能有二阶甚至三阶妖兽,不是你能应付的。”
“多谢师兄提醒。”扶苏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将地图记于心中,再次道谢后,便转身离开传道院,朝着后山方向行去。
他步履平稳,气息内敛,混在往来穿梭的弟子中,毫不起眼。这便是《敛息诀》的初步效果。
按照地图指引,穿过几处殿宇和一片茂密的林地,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灵气更加浓郁、弥漫着各种药草清香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百草谷”三字。
谷内植被茂盛,奇花异草遍地,但扶苏谨记执事提醒,只在谷口外围区域活动。他目光锐利,很快便在一处湿润的岩石旁找到了几丛叶片呈淡蓝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清心草”。他小心地连根采下,确保不损其药性,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玉盒中。
接着,他又在一棵古树的腐朽根部,发现了几朵颜色暗红、伞盖紧闭合拢的“凝血菇”。
任务进行得颇为顺利。
然而,就在他采集完所需的凝血菇,准备起身离开时,侧后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一股微弱的妖气。
扶苏动作一顿,神识悄然探去。
只见灌木丛缝隙中,一双红色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他。那是一只体型比寻常野兔稍大,毛皮灰褐,门牙异常锋利的兔子——正是任务提示中提到的利齿兔。
它似乎是被凝血菇的气息吸引而来,但又对扶苏这个陌生存在感到害怕,在原地焦躁地刨着土,并未立刻发动攻击。
按照扶苏以往的性子,这等弱小妖兽,一道剑气便可解决,甚至可以作为练手对象。但此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苟道守则》第二条:“能避则避,绝不正面硬刚(无必要情况下)”,以及总纲中“示之以弱,守静知常”的教诲。
与一只对自己并无实质威胁、且胆小的低阶妖兽纠缠,浪费时间与灵力,毫无必要,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其族群)。
心念电转间,扶苏收敛了所有气息,甚至刻意流露出一点“无害”与“准备离开”的意味。他没有去看那只利齿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朵凝血菇放入玉盒,盖好,然后转身,朝着与利齿兔相反的方向,不疾不徐地离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释放任何敌意或剑气。
那灌木丛后的利齿兔,警惕地看了他背影许久,最终似乎确认这个两脚兽没有威胁,也对自己没兴趣,这才“嗖”地一下钻回灌木深处,消失不见。
扶苏走出百草谷,回头望了一眼幽深的山谷,心中平静。
这一次简单的任务,没有战斗,没有波澜,却让他对“藏锋”二字,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践。
不争一时之气,不逞无谓之勇,安全、高效地达成目标。
这,似乎便是天枢宗之道在细微处的体现。
他握了握手中的玉盒,感受着其中灵草蕴含的微弱灵气,迈步朝着传道院的方向返回。阳光透过林间缝隙洒下,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少年身影沉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