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走过八,窗外依旧灰蒙蒙的,雾霾严重影响了视野,望着满目疮痍、荒芜悲凉的世界,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滞了下,尔后悠悠吐出一口气。
少顷,室内亮起了灯。
可口美食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胃,驱赶悲伤的情绪,冰冷的心升起一丝暖意。
卡米尔坐姿端庄地切着盘中的面包,见她走了过来便放下刀叉礼貌地打招呼,“早上好,大人昨晚睡得怎么样?”
“呃……您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糟糕。”
纵然心情不好,少女仍然打扮得十分精致妥帖。米白色松松垮垮的短裙配棕色小皮鞋,堆堆袜显得小腿又细又长,腰带收束勾勒出纤细劲瘦的腰身。
真是不错的穿搭品味。
看样子上司是个富有生活情调的“人”。
其他人还没醒昔和懒得装人设,直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怏怏地趴在桌子叹气,“别提了。”
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昨晚不停的做梦,光怪陆离梦境扰得她不得安宁,半夜惊醒好几次,偏生她又记不得梦里的场景,只留下满地猩红的模糊印象。
醒来就困得厉害,浑身上下都没劲。
看出来少女兴致不高,卡米尔识趣地自顾自吃饭。
换个姿势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着,昔和端起牛奶,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泪汪汪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走了。”
虽然昨天打了场架,架不住天赋者的身体素质一向逆天,睡了一晚内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带伤出门是不是不好?没事!她相信他们都习惯了!
顺嘴喝了口牛奶,少女动作一僵,思考了一会儿才咽下去,然后装作超级不经意的把杯子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哈哈哈,有点烫放一会儿~”
“……”
卡米尔看了眼根本没冒热气的杯子,嘴角一抽。
是烫还是不喜欢?
大人请不要掩饰您挑剔的事实了。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发脾气,昔和也不例外地染上这个习惯,只是比起自己哄自己式的小发雷霆,她更喜欢故意挑事,“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大人……”握着刀叉的力度猛地加大,瓷偶般脆弱完美的少女转动着自己混染着靛青色的白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沙哑温柔的声音轻得就像春风里飘摇不定的柳絮,“我……”
“嘘,别说话~让我猜猜谁告诉你的~”
一只手指着脑袋,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贴在嘴边,她颇为轻佻地冲对方比了个飞吻,“是那位占星术师吧?”
卡米尔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再次被打断。
“哎呀,不要装作难过沉重的样子。”脊梁靠上椅背,昔和翘着二郎腿晃脚,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自己散落的头发玩,眉毛微微往上挑,她嫌弃地抱怨道:“这样子看上去很虚伪。”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卡米尔面色如常,她放下刀叉安静的倾听。玻璃映出两个道对峙的身影,只是比起谈判时常见的剑拔弩张,她们一个从容不迫,另一个心平气和。
少女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寻求庇护,但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祂呢?
祂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祂与她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她为什么还要固执地选择祂?
卡米尔分明有更好的选择。
“这很难理解吗?”卡米尔低笑,青瓷材质的手轻轻的掩住嘴巴,意味不明地回道:“只能是您。”
“好吧~”
昔和没再问,狭长的狐狸眼挑着,空洞黯淡的金瞳里看不出情绪。她咬了口软软的面包,安心吃饭。
早餐的香味在空气中上下浮动,像是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照在雪地上飘起的淡淡白雾,温馨舒适。
不多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醒了,顶着黑眼圈神情疲惫地过来吃饭。
昔和随口通知他们今天就走,没人有意见,就这样定下了归期。
一口气喝完两杯牛奶,季遥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早餐刚一抹嘴正巧瞧见青年从房间里出来,“池昭!早!”
“嗯,早。”池昭看上去好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他穿着件咖色风衣,项链坠在衣领外,晃荡的银光闪亮,分外惹眼。
季遥瞥见了觉得有几分眼熟便多看了两眼。
“好点了没?”了解池昭的脆皮体质,队友们关切地询问,“没有发烧吧?”
池昭避重就轻地略过某些问题,“没事。”
目光扫过众人的位列,他拉开椅子坐在少女身侧,夹杂着淡淡香味的风掠过鼻尖,昔和偏过头看他,眼睛弯弯,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早上好,人。”
好奇怪的问候。
不过转念一想,强者都是有某些怪癖的,只是问候奇怪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今天就会出发,你的身体好点了吗?”对于自己的所有物,昔和当然不吝于给予关怀,她抬手摸了摸青年额头,腔调意外的软绵,“看样子没问题啦~”
无视了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少女神情自然地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青年颇为无奈地抓住她的手腕,睫羽如蝶翅般扑闪抖动,投下的阴影随之轻颤。他温声细语的回道:“都已经说了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那怎么行?
刚养没多久就死掉她好亏的。
昔和抽回手,理直气壮地回答:“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我不会骗你。”
相当郑重的语气。
昔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眨了两下眼,和他四目相对。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青年偏头,长发倾斜垂了下来遮挡住侧脸,“你……这么看我干嘛?”
“……”
他说什么昔和没听见。
她的目光黏在了青年眼尾的泪痣上。
胭脂轻染一朱红,泪痕点点寄相思。
手不知不觉掐上了他的下巴,少女像无知的幼猫一样眼神乖巧地歪着头,毛茸茸的头发在半空中颤,她呢喃道:“真漂亮……”
这点秾艳的、热烈的、瑰丽的红。
不知不觉中窃窃的交流声止住了,所有人都悄咪咪的偷看他们。余卿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他捣了捣季遥的胳膊,压低声音询问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先前关系不冷不热的两位现在能亲密到这种程度,要说昨晚没发生什么,他是一点都不信。
“我怎么知道。”季遥做贼心虚般压低声音,“我又不在他们床下。”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她有用吗?
“你的脸好烫,发烧了吗?”
“没有。”
没有就好。
忽略他有几分怪异的语气,昔和干脆利落的撒开手,“快吃饭,我们一会儿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