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的一声通讯被挂断。
季遥愣了下,让系统帮忙接入先前的通讯。
如春风般温和的男声扫走了落在心头的雪,他不疾不疾地问道:“昔和刚刚把怪物的弱点分析发了过来……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季遥下意识摇了摇头,发觉她是在通讯后有些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她问我要不要看雪。”
多人通讯其他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没人说话的间隙会穿插咔嚓咔嚓的换弹声、射击声、喘息声及打斗时带起的混乱杂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话了。
“啊?哪有雪?”
喘着气的调子哆嗦不稳,很快说话的人咽了口水,紊乱的语调重新恢复稳定,“她有冰系天赋吗?”
“有。”池昭顿了顿,说:“她的冰系天赋很强。”
他遥望着大雾四起的海面。
烟袅袅,他似乎能穿过迷离的水汽看到那道高挑的身影。
“你从哪儿找来的?”余卿没忍住开口追问:“这么厉害的独狼玩家就跟顶级道具一样不可多得。”
像昔和这么厉害的玩家一出现基本上就被出名的队伍预定招揽走了,仅有的少部分还要分出一批犯了某些不可赦免的原则性错误被一直通缉追杀的。
“我说主动送上门的你信吗?”
季遥无奈的给枪上膛,她一心二用,一边瞄准着晃动的触手,一边跟其他人聊天,“是她劝我折返的,不然这个时间点我还在带队探查呢。”
“我就说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骤然变大水声遮住了他的后半句,余卿匆匆说了句稍等就单方面退出了通讯。
季遥专心瞄准的间隙听着池昭念弱点分析,“……她是靠最上面的十几只眼睛来观察感知环境的,尽量把它们都打瞎。”
那些乱七八糟的手和半身都是用来骗人的幌子,除了会让人感到身心不适外别无他用。
“知道了。”大半身子贴着船边趴在甲板,枪械支好架在船支侧板上,波涛猛地拍了下船,视野仅是轻微摇晃便后立马安稳下来。季遥冷静地一边调整射击方向,一边心痛到默默流泪。
无他——这个外表看上去风一吹即破、沾水就坏像纸帆船一样的船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防御类道具。
这种珍贵的能保命的道具竟然用在了这样的时候,说不心痛当然是假的。
深呼吸把吐息频率调到最低,季遥表情冷漠,枪口精准的对准了目标。
消音子弹命中,海里浮起深深浅浅的蓝。
少了根触手,余卿的对局就简单了很多,他麻利地回身抽刀横劈,砍断了另一根触手,轻盈地落在水面。
“余卿已经脱险,接下来辅助昔和。”
声音通过特殊的频道扭曲落入耳边有点失真。
“知道了,坐标告诉我。”季遥慢慢地眨了一下眼,她抱怨道:“我又不像你一样可以感知到其他人的位置,给我报一个方向。”
“稍等。”
通讯里没有人再说话,唯有水声激荡。
“……自由行动,她不需要辅助。”
“收到。”
*
【大人,我有点想吃烤鱿鱼了】
“?”
触手撞到屏障上,密密匝匝晶状片似的纹路在一瞬间于屏障上显现,昔和愣了一下,小声问道:“烤鱿鱼好吃吗?”
她好像没吃过。
【应该是好吃的,很多人类都爱吃】
“那我要吃。”
餐刀轻而易举地划开触手,冰冰凉凉的血液浑洒满身。
淡蓝色半透明的液体顺着下巴、小腿、胳膊以及餐刀往下淌,在皮肤上留下微微发光的湿痕,随后海的波涛荡了过来劈头盖脸的打下,扎起的马尾往下渗水。
腥臭味直冲脑门,叫人作呕。
“……你完蛋了!”被浪打了个正着,昔和胡乱抹了把脸,表情狰狞,“居然破坏我的发型!我的形象啊!”
喜欢玩水是吧?!等下我看你怎么玩!
“给池昭发通讯申请。”
【好的!】
主系统麻利地接入,更改权限,强制让所属分系统中断其他通讯接通。
“怎么了?”
“你的灵感值有多高?”
被直白且私密性极强的问题整得一噎,池昭沉默半刻报出一个数字。
“……怪不得。”昔和拧眉,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个数太高了……高到不正常的地步……
但这么高的数值还没有疯,侧面证明他的精神力更高……倒也方便她。
“我知道你的能力可以更改其他人的认知,屏蔽精神污染,过一会儿万里冰封,雾散云尽,拜托你把其他人有关这个怪物的认识全部修改,不用改我的。”
“还有……”
飞快地说完一大串话,昔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注意安全,不要直视它,不要看它的眼睛,如果出现视力模糊的情况就念我的名字。”
虽说这不是她的神名,但作为她行走世间的代名,呼之与神名作用相同。
“好。”
池昭顺从地应下,下一秒通讯结束。
“真是狠心,用完就扔。”青年眼里浮动着淡淡的笑意,手指无意识的蹭过腕处的红痣,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先前的通讯。
呼……
指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呼吸带出的白烟和水汽混合在一起,“天将暮,雪乱舞,落雨成霜。”
“水寒烟淡,雾薄云清,映苍山载雪,万里渡寒风。”
这是极致的冷。
翻涌的水花在顷刻间被冰封,寒意在海中扩散,白霜如灵活的巨蛇,从脚下冲向远方将冬季带到世间。在绝对低温下,生动澎湃的海水迅速凝结定格,变成冰雕奇观。
柳絮般轻柔的雪,轻飘飘地降下。
神说,苍山将载雪,万里渡寒风,于是入目皆是冰。
视野乍然开阔,湖面人影寥寥,他们看见了彼此。
“太……”
太震撼了。
震撼到令人失语。
“叮——”
剑柄处挂着的铃铛声声清亮,剑穗温顺垂下。
寒风翻动穗子,铃声更脆。
低笑声切切,少女翘起朱唇,温声陈述说:“这样,才算公平呀。”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了剑柄,随着剑尖指向,穗子倾向一侧,贴住手背。
白肌、银铃、红穗。
沉积在记忆深海中的名字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