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
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一本空白的记录册的男人表情很差，他烦躁地抓着笔，在看到被一对夫妻带过来的小孩时，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
听到命令的服务生一拥而上，迅速抓住那个年幼的小女孩。
“放开我，爸爸妈妈，妈妈——”
受惊的女孩直接哭了出来。
“克西尔……”
那对夫妇紧张又无措。
他们想要拍开那些服务生的手，但又畏惧着什么，迟迟不敢动。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果然与她的设想无一差别。
白大褂男人叽里呱啦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父母表情一变再变，最终定格于谄媚。那些人扯着她的头皮，把哭闹的她从父母眼皮底下拖走。
“妈妈——”
女孩撕心裂肺地喊叫。
没有人来阻止这场闹剧。
“又多了一个实验品……”
男人随手在报告单上多添了个名字。
克西尔。
年幼无知的女孩为自己玩闹中无意看到的东西付出了终生难忘的代价。
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
昔和不在意在地看着。
在不远处肮脏又腥臭的房间里，少女的身体几经变化，终于维持在人形的状态。
而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他们透过钢化玻璃，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令人满意的结果。
所以后来，昔日尊贵的贵族小姐被一步一步推着走向灰败的终点。
融合了多种动物基因的她畸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她不仅身体饱受痛苦折磨，精神亦是愈发混乱。
最后跟那些失败的实验品，一同被列进销毁的名单。
“怎……怎么回事！”
玩家们惊悚地发觉，所有服务员开始暴动起来，他们如魇般嘴里不停地念叨，神态似患瘾病般癫狂。
余卿按住了刀柄，其他人也做好了准备。
没等玩家们动手，昔和猛地拍了下桌子，不徐不缓地说道：“安静。”
刹那，他们又安静下来。
她轻飘飘地瞪了佳芙一眼，用只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干嘛说出来。”
原以为这是一个靠谱的队友呢。
“对不起啊，我只是突然间想起来了。”
佳芙歉意地勾住她的裙角。
她弯起嘴角，“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你了。”
那一次不是初见。
她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是在实验室。
实验室的电闸坏掉了。
做了一半的实验被迫终止，研究人员匆匆忙忙的把她塞进临近的房间。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经过改造的身体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她看到角落里的那道身影。
看体型像是一个女生。
女孩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她头发乱糟糟的，裙子脏兮兮的，只有望向她的眼睛是明亮的。
“今晚上之后，我们就自由。”
一句无缘无故、不明所以的话从少女嘴里蹦出。
她呆了几秒，忽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你，你说什么？”
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脊椎骨，让她死掉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这几天内那些实验人员遮都遮不住的慌张和今晚发生的变故忽然得到了解释，她眼里迸发出了光芒。
少女笑而不答。
她脸上是斑驳的黑血，五官在污渍中模糊，她笑得有些剧烈，很快就被呛住，不住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她说：“我叫克西尔，你叫什么？”
“拜托了，最后一晚上了，请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她踌躇着开口，似是有些难捱，“……我，我忘了。”
她记不清自己在实验室里究竟待有多久。那些实验人员只叫她的编号，久而久之，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面对少女的问题，她罕见地有些无措。
“但，但是。”她对上少女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白炽灯下的玻璃器具，亮晶晶的，“我想给自己起名叫佳芙。”
她抬手挡住了自己胸前的编号，“而不是cK1275。”
少女又笑了。
她好像很开心。
也是，马上就要自由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们会死掉吗？”
“当然。”
少女挣扎着起身。
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糟糕，连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了五六分钟，可她笑得很灿烂，好像一点也不疼似的，“上面不会放过我们的。”
上面啊？
佳芙想了想，她似乎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释怀，“就应该是这样。”
他们这些肮脏的实验品应该跟着这个肮脏的实验室一同消失。
虽然心里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依然想活着。
真是奇怪，佳芙也觉得很奇怪。
这个世界烂透了，可她居然还想活。
少女像是看出了她心思似地问道：“那你要逃跑吗？”
都是同一个实验室出品的。
少女当然能看出佳芙的实力。
如果她想逃跑的话，大概率会成功。
“不。”
出乎意料，佳芙摇头。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她不相信一夕之间这座存在了几十年的实验室会突然暴露，上面会突然下命令毁掉这里。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当然。”
少女喘了几口气，她支撑不住般靠着墙壁，虚弱的声音都要听不清了，“我们得给别人打几年工。”
打几年工？听起来比待在这里接受实验要好太多了。
“那我要是逃跑了，你们怎么办？”
少女被她的问题逗笑，“你死了也得来打工。”
“好吧。”佳芙说：“一个人太孤独了，还是我们一起吧。”
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的孤独会把她逼疯的。
与其自己在世间流浪，不如一同在今晚死去。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克西尔。”
“不，你会忘掉我。”
少女勉强张开双手，她像一个身体破破烂烂，马上就快要坏掉的娃娃，“要不要抱抱我？”
要。
佳芙慢慢的，小心的爬过去，她双手沾着灰和一些比灰更脏的东西。
但现在谁也没嫌弃谁脏。
她们静静地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轰鸣声击碎了夜的沉默，爆炸和火焰拥抱着这座几十年都牢不可摧的监狱，倒塌的石块砸在少女的头上，血液和脑浆迸溅。
她被少女爆发最后的力气扑倒，压在身下，温热的血液烫得她脸皮隐隐作痛。
在不断下落的石块里，她依稀窥见了月光。
那飘渺而美好的月光啊。
终于再次照到了这片土地，这片一直藏在黑暗中的土地。
“好久不见，我说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克西尔。”
*
*
最近比较忙，七月中旬会正常更新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