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在横梁即将彻底坍塌的轰鸣中,她听见沈卿尘那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沈卿尘!”
“卿尘——!”
她疯狂地呼喊着,声音撕裂了喉咙,可回应她的,只有头顶不断落下的砖瓦和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几乎要失去意识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呼喊:“小姐!顾小姐!您在里面吗?”
是沈府的老管家福伯!她们在这边定居后的管家。
顾楠妤猛地清醒过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福伯!我在这里!沈卿尘在隔壁书房,他被压住了,快救他!”
外面的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有很多人在搬东西。顾楠妤的心悬在半空,她不知道沈卿尘怎么样了,刚才那声闷哼之后,他是不是……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的砖瓦忽然松动了一下,一道更亮的光透了进来,伴随着福伯喜极而泣的声音:“找到小姐了!快!小心点搬!”
有人伸手将她从废墟里拉了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她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抓住福伯的手急切地问:“福伯!书房那边怎么样了?卿尘他……”
福伯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眼神躲闪着,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小姐……书房那边……塌得太厉害了……我们的人挖了半天,还没……还没找到公子……”
顾楠妤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扶住身旁的断墙,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倒下。
不远处,救援的人还在不停地挖掘着,尘土飞扬中,没有人知道那片废墟之下,沈卿尘是否还活着。
而就在顾楠妤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悄悄退到了街角,从怀里摸出一只沾了血的玉佩,对着身后阴影里的人低声道:“按计划,沈卿尘那边……应该活不成了。”
阴影里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很好。告诉里面的人,动作快点,别让顾楠妤看出破绽。”
汉子点头应是,转身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阳光刺眼,顾楠妤望着那片被尘土覆盖的书房废墟,心一点点沉下去。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背后,还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她与沈卿尘的分离,或许仅仅是个开始。
残阳如血,把半边天都染透了。顾楠妤被人从废墟里扶出来时,膝盖还在发软,目光却死死盯着书房的方向。尘土飞扬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高喊:“找到了!找到沈大人了!”
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沈卿尘被两个小厮抬着,脸色惨白如纸,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腿已被血浸透,沾着碎石和泥土。但他胸口还在微弱起伏,睫毛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
“卿尘!”顾楠妤扑到他身边,指尖刚触到他的脸颊就被烫得缩回手——他在发烧。
“别慌……”沈卿尘的声音气若游丝,却还是努力牵起嘴角,“我还活着……”
镇上的药铺塌了大半,幸存的药童抱着个破木箱哭哭啼啼。顾楠妤咬咬牙,从自己塌了一半的卧房里翻出藏在暗格里的药箱——那是她嫁入沈家前,随父亲行医时用的旧物,里面的银针、草药、瓷瓶竟都完好。沈卿尘的药箱也在书房废墟里寻到了,只是药罐碎了几个,药材撒了大半。
“福伯,找块平整的门板来,再烧桶热水。”顾楠妤一边吩咐,一边利落地撕开沈卿尘的裤腿。伤口狰狞,皮肉外翻,还嵌着些木屑。她深吸一口气,取出烈酒冲洗伤口,沈卿尘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却硬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忍着点。”顾楠妤的声音也在发颤,指尖却稳得很,用银镊子一点点夹出木屑,再敷上止血的草药,最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缠好。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伤口早被汗水浸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你也受伤了。”沈卿尘拉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衣袖上。
“小伤。”顾楠妤挣开他的手,“镇上还有好多人等着救命,先处理他们的伤。”
镇子不大,地洞后却已是断壁残垣。幸存的百姓或躺或坐,呻吟声此起彼伏。顾楠妤和沈卿尘被安置在镇口的大槐树下,门板搭成的临时诊台旁,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着上前,孩子的额头磕了个大口子,血顺着脸颊往下淌。顾楠妤先用干净的布巾按住伤口,再取了捣碎的三七敷上,动作轻柔却迅速:“别怕,血止住就没事了。”她说话时,沈卿尘正在给旁边一个断了胳膊的老汉接骨,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老汉痛呼出声,随即又道:“好了!不疼了!沈大人好手段!”
沈卿尘额上渗着冷汗,脸色比病人还要白,却依旧从容:“用夹板固定好,别乱动,三日后来换草药。”他擅长内科和正骨,顾楠妤则精通外伤和妇科,两人配合多年,此刻虽都带伤,却默契如常。
日头渐渐西沉,来诊治的人越来越多。有被砸伤腿的少年,有被烟尘呛得咳血的老婆婆,还有个怀了身孕的妇人,吓得浑身发抖,直说肚子疼。顾楠妤扶她躺下,仔细诊脉后松了口气:“胎儿稳住了,只是受了惊吓,我给你开副安胎药,回去煎了喝。”
忙到月上中天,诊台前的人才渐渐少了。顾楠妤直起身,后腰像断了似的疼,刚想坐下歇歇,却见沈卿尘忽然晃了晃,差点从凳上摔下来。
“没事。”他摆摆手,想挣开她,却没力气,“可能有点失血过多。”
顾楠妤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取了银针,在他手腕和人中穴上各扎了一针。片刻后,沈卿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都这样了还硬撑。”她低声抱怨,语气里却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