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的全息影像浮在驾驶舱中央,刀尖那滴暗红液体还没落地,吴佩云已经扑到了沈临面前。
她手腕一翻,和田玉镯正正撞上仿生体刺来的匕首。金属与玉石相击,没发出预想中的脆响,反而像砸进了一团黏稠的雾里。那一瞬间,镯子烫得像是从炉子里捞出来的铁块,她整条胳膊都麻了。
但更吓人的是空间里的变化。
灵泉水翻得跟开了锅一样,水面直接炸出一道立体投影——地下实验室,四壁全是玻璃罐,每个罐子里泡着一根试管,上面刻着编号:L-01、x-02、c-03。三支试管底部连着同一根导管,通向一个倒置的钟形容器,形状像极了她穿越那天撞碎的时空碎片。
“这老东西疯得挺有条理啊。”她咬牙低语,手心全是汗。
话音未落,仿生沈临又动了。动作和真人一模一样,先侧身躲开陆承的拦截,再抬肘撞向谢昭太阳穴。可就在他出手的刹那,真实的沈临胸口猛地一震,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嘴角溢出血丝。
“操!”他抹了把嘴,眼神却清醒,“它打谁,我们就遭殃?”
“不是‘我们’,是你。”谢昭撑着控制台,手指飞快调出生命体征图谱,“你们两个的生理波动同步率超过87%,它复制的是你的战斗本能。”
陆承单手撑起身子,机械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就别让它碰他。”
“说得轻巧。”沈临冷笑,“它用的是我的脑子,你以为我防得住自己的招?”
吴佩云没听他们吵。她闭眼沉入空间,盯着那口钟形容器看了三秒,忽然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水面,整个空间剧烈晃动,树根缠着的基因库深处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和刚才记忆回溯里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睁眼:“它要的不是空间,是这三个倒霉蛋的命!”
“废话。”沈临咳了口血,“不然干嘛造三个长得跟我们一样的玩意儿?”
“不。”谢昭突然开口,“它要的也不是他们的命。”
他抬起左手,戒指闪了下光:“它要的是‘反应’。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情绪波动,都会通过同步链反向传输数据。它在收集‘活着’的证据。”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吴佩云懂了。郑旭不是想杀他们,是在借他们的痛,补全仿生体的“人性”。
“所以不能还手?”她问。
“还手就是喂数据。”陆承声音哑得厉害,“除非……切断信号源。”
“做不到。”谢昭摇头,“信号加密层级太高,而且它实时读取生命波动,只要他们还在呼吸,链接就不会断。”
吴佩云低头看着手镯。灵泉还在翻,画面定格在那三支试管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扯下裤兜里的辣椒种子,塞进空间土壤。
下一秒,灵泉水面泛起涟漪,映出的画面变了——是仿生体内部结构图。三条能量流分别从头部、心脏、脊椎接入,末端全都指向一个隐藏节点,在颈后三寸的位置。
“找到了。”她冷笑,“装得再像,也不是原厂货。”
她转身就往沈临那边冲,一边跑一边把手镯贴上自己额头。灵泉水蒸腾而起,化作一层薄雾罩住三人。水雾里带着淡淡的甜香,是地球南瓜开花时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沈临皱眉。
“给你们穿件隐形衣。”她喘着气,“灵泉能屏蔽部分能量外泄,争取几秒窗口。”
话音刚落,仿生陆承一脚踹向真实陆承的腹部。陆承闷哼一声弯下腰,可这次,仿生体的动作迟了半拍。
“有效!”谢昭立刻抓住机会,手指在面板上狂敲,“趁现在,关闭所有外部数据端口!”
吴佩云没停。她把搪瓷杯从腰带上解下来,灌满浓缩灵泉,直接往三人手腕上泼。液体沾肤即散,化作细密光点钻进皮肤。
“你这是……”沈临想躲,被她一把按住。
“别废话,喝一口。”她把杯子塞他嘴里,“这是我种的朝天椒泡的,提神醒脑,专治装死。”
沈临呛了一口,眼睛都红了,但眼神确实亮了些。
另一边,仿生谢昭正试图接入飞船主控系统。真实谢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强行切断线路。就在他按下最后一键时,仿生体猛然抬头,一拳砸向自己太阳穴。
谢昭当场跪地,鼻血直流。
“不行……它学得太快。”他声音发抖,“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过十分钟。”
吴佩云咬牙,忽然抓起沈临掉在地上的匕首,反手划破掌心。血滴进灵泉,水面轰地升起一团金雾,直冲舱顶。
“你疯了?”沈临吼。
“我没疯。”她盯着那团雾,“我在种东西。”
话音落下,金雾骤然收缩,凝成三颗豆大的光粒,分别飞向三人眉心。光粒入体,他们呼吸同时一顿。
仿生体的动作集体卡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回事?”陆承抬头。
“我把他们的生物频率调了个波段。”吴佩云擦掉手上的血,“现在你们对外发出的信号,跟原来差了0.7赫兹。够它们懵一会儿。”
“你拿自己当信号干扰器?”沈临瞪她。
“不然呢?”她咧嘴一笑,“我可是种地的,最擅长搞生态平衡。”
谢昭忽然抬头:“等等……你说‘种东西’?”
“对啊。”她点头,“我把他们的生命场当成土壤,种了三株‘静默藤’。暂时屏蔽情绪外泄,但最多撑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够了。”陆承撑着站起,走到主控台前,启动飞船自毁程序。
红色警报瞬间响彻全舱。
“你疯了?”这回轮到吴佩云喊。
“郑旭要的是活体数据。”陆承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我现在按下这个,飞船会在三分钟后爆炸。他要是不想功亏一篑,就得切断连接。”
“万一他不怕呢?”沈临问。
“那我们就一起死。”陆承看着他,“但至少,不会让他拿我们的痛苦去做实验报告。”
舱内安静了一秒。
然后沈临笑了,边笑边抹嘴角的血:“行啊陆总,终于说了句人话。”
吴佩云没笑。她闭上眼,再次沉入手镯空间。灵泉表面浮现倒计时:72:00:00。生命之树的残影在水底轻轻摆动,枝叶间传出低语:“摧毁源头,否则同化。”
她睁开眼,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那三支试管的连接线动了。钟形容器开始缓慢旋转,底部浮现出一行小字——
“记忆可复制,唯守护不可模拟。”
她心头一震。
“我知道怎么破局了。”她猛地转向沈临,“你说它复制的是记忆,不是情感?”
“嗯。”沈临皱眉,“怎么了?”
“那就给它来点它从来没体验过的东西。”她抓起搪瓷杯,把最后一点灵泉倒在掌心,“它以为它懂你们?它连你们为什么愿意为我拼命都不懂。”
她闭眼,将灵泉缓缓洒向空中。
水珠悬浮,每一滴都映出一个画面——沈临半夜偷喝灵泉水被她抓包时的尴尬,谢昭第一次尝到草莓时愣住的表情,陆承烧焦厨房还要坚持给她做饭的固执。
三滴水,三种温度。
仿生体站在原地,动作彻底僵住。它们的瞳孔开始不受控地颤动,像是系统出了bug。
“看懂了吗?”吴佩云轻声说,“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代码。”
就在这一瞬,手镯剧烈震动,倒计时数字跳动了一下。
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婴儿啼哭。
驾驶舱内,四人依旧围在控制台前,谁也没动。
唯有吴佩云腕上的玉镯,幽光流转,映出七十二小时的命运沙漏,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