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帐篷外那片叶子还悬在半空。
吴佩云眼皮一跳,腕上的玉镯又烫了一下,紫纹像活了似的绕着圈爬。她没动,手指轻轻敲了三下桌沿——空间里那行倒计时还在跳:**67.4%**,污染源没激活,但也没撤。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把直播信号重新接上。
“家人们!刚才断了一下是吧?”她咧嘴一笑,声音亮得能掀帆,“别慌,咱们农业星电力系统刚做了个深呼吸,现在满血复活!接下来——”她故意拖长音,“重头戏来了!星际种菜大赛预选赛,正式开整!”
弹幕哗地炸开:【终于等到你】【沈医生今天毒舌吗】【求翻牌我的小番茄】。
镜头一转,评委席亮相。
沈临坐在中间,白大褂袖口沾着咖啡渍,眼镜链晃了晃,手里捏着一份评分表,第一行就打了个大叉。
他抬头,目光扫过台下三百多个种植舱,嗓门不大,全场却都听见了:“A区37号,你这生菜长得跟熬夜后的眼袋一样——松垮、发黄、毫无生机。”
哄笑声一片。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冲过去,花字特效立刻蹦出来:【沈医生嘴下留情!我们主打一个和谐农业!】
吴佩云站在导播台边,嘴角抽了抽。她盯着沈临的侧脸,发现他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袖扣——那是把军用匕首改的装饰,每次他情绪紧绷才会摸。
她悄悄靠近,指尖勾了勾他衣角,压低声音:“别太刻薄。”
沈临偏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低声回:“比上次更蠢了——但番茄种得不错。”
吴佩云一愣。
这话听着还是损,可细品……是在说那个被骂的人?她顺着他视线看去,正是刚才被嘲“A区37号”的选手,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正低头摆弄他的营养液管。
奇怪的是,他没生气,反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眼神飞快扫向场外通讯塔。
吴佩云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动声色退后两步,意识沉入空间。五百个种子编号依旧冻结,没人擅自解封。但她调出A-309的追踪码——就是这个选手——发现他体内有极其微弱的波动,像是某种基因残留,浓度低到几乎测不出,但确实在动。
非地球源序列。
她指尖一蜷,裤兜里的土豆种子又被捏得咯吱响。
“各位注意啊,”她突然提高音量,对着镜头笑嘻嘻,“种菜最怕心急,尤其是辣椒,你越催它开花,它越跟你耍脾气,是不是像极了某些嘴硬心软的人?”
弹幕秒懂:【沈医生你在听吗】【这波明示太狠了】【姐你是在cue谁?】
她没解释,只笑着把搪瓷杯往桌上一放,顺势将一粒辣椒种子滑进工作人员补给箱的夹层。那粒种子表面看着普通,其实是她用灵泉水泡过的特制款,只要靠近污染源,就会自动共鸣,方便远程追踪。
干完这事,她打开私密频道,语音只有三个字:“红藤,跟拍。”
指令发出,她转身走向评委席,假装检查评分系统。
沈临正低头写评语,笔尖一顿,在A-309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圈,又用红笔标了“**观察级**”。
吴佩云心头一松。
他知道分寸。
这时,林小满凑过来,嘴里念叨:“这届选手怎么都眼神怪怪的?一个个跟盯暗号似的……”
吴佩云没接话,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下一组选手上台,种的是黄瓜。沈临照例开喷:“你这藤蔓走向混乱,主茎歪斜,一看就是缺乏家庭关爱导致的心理代偿行为。”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爆笑。
吴佩云差点呛住。
林小满直接把自拍杆杵他脸上:“沈医生,咱们是种菜比赛,不是心理门诊!”
“心理影响植物生长。”沈临推眼镜,面不改色,“不信你看他这根黄瓜,弯得像被童年阴影压过。”
弹幕疯了:【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离谱逻辑】【沈医生你赢了】【建议出书《论原生家庭对瓜果的影响》】。
吴佩云憋着笑,余光却一直锁着A-309。那人没再看通讯塔,而是低头调试设备,手指在终端上划了几下,动作流畅得不像新手。
她悄悄把意识探出去,让空间标记那人所有操作路径。只要他敢碰种子,系统会立刻锁定。
沈临翻到下一个评分表,眉头一皱。
“b区12号,你提交的草莓苗……基因序列有轻微变异。”他抬头,“解释一下。”
那人脸色一变:“不可能!我全程无菌操作,种子也是官方发放的!”
“官方发放的也会出问题。”沈临冷笑,“就像你这张脸,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脑子里装的全是水。”
林小满赶紧打圆场:“沈医生!咱不说这个!”
吴佩云却眯起了眼。
沈临这句话听着像骂人,实则是在试探——他发现了异常,但不想惊动幕后人,所以用毒舌当掩护。
果然,b区12号手抖了一下,迅速关掉终端屏幕。
吴佩云立刻记下编号,加入监控名单。
她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灵泉水,借着杯壁遮挡,低声对沈临说:“留个活口。”
沈临点头,笔尖一转,在评分表上写下“**待复检**”,而不是直接淘汰。
两人没再说话,但节奏已经对上了。
一个用嘴损人,一个用眼盯人;一个在外围搅局,一个在暗处收网。
第三轮开始,种的是萝卜。有个选手的土壤颜色不对,偏灰黑。沈临一眼看出问题,直接站起来:“你这土里掺了工业废料?你是来种菜还是来搞生态报复的?”
那人支支吾吾:“我……我以为能增肥力……”
“增你个头。”沈临把评分表摔桌上,“这种水平也敢参赛?你家祖坟都替你臊得冒青烟。”
全场又笑。
吴佩云却注意到,A-309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发消息。
她立刻调出空间警报,发现那粒特制辣椒种子有了反应——微弱的共鸣信号,来自对方的操作台附近。
找到了。
她不动声色走到导播台,假装调整镜头角度,实则把机械蜘蛛的行动指令重新编排:**目标锁定,被动追踪,禁止主动接触**。
沈临坐回座位,从白大褂口袋掏出微型心理检测仪,不动声色对准几位可疑选手。数据流在镜片后闪过,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有问题的人不止一个。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来回跑,t恤上的“种地吧,少女!”都被汗浸湿了。她一边喊“家人们别走开啊”,一边偷偷瞄沈临。
“这人怎么又来了……每次来都搞得人心惶惶……”她小声嘀咕,“可吴姐好像也不烦他……奇了怪了。”
吴佩云听见了,回头冲她眨眨眼:“有些人啊,嘴越毒,心越软。”
林小满一脸“我懂了但我不信”的表情。
最后一组展示结束,沈临站起身,宣布:“初筛结果明天公布,现在——散会。”
人群开始退场。
吴佩云站在原地没动,盯着A-309的背影。那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监控盲区边缘。
她手腕一热,玉镯紫纹又跳了一下。
倒计时没走,但数字停在了**67.4%**,像是在等什么。
沈临走过来,咖啡渍顺着袖口滴到地上,他看都没看,只低声问:“下一步?”
“等。”吴佩云盯着远处通讯塔,“他们要动手,就不会只派一个棋子。”
沈临点头,袖扣上的匕首在光下反着冷光。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嘟囔:“这风怎么又起来了……”
帐篷外,生命之树的叶子轻轻摇晃,一根新芽缓缓转向北方,叶尖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