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的手指离那道裂缝不过半寸，南瓜瓤里的蓝光脉动得越来越急，像是在催她碰下去。可就在指尖将触未触的瞬间，手腕上的玉镯猛地一震，一股凉意顺着经脉往上爬，硬生生把她拉回现实。
“别碰。”沈临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差点捏碎骨头，“你刚才呼吸停了三秒，再往前走一步，我怕你直接被吸进去当养料。”
谢昭已经蹲在种植台边缘，机械心脏的位置微微发烫，花瓣状的接口正缓慢开合。“同步率51%，你的神经信号开始外溢。”他抬头，声音冷静得像在报天气，“再升五个点，你就不是在看她们——而是变成她们。”
陆承没说话，只是往前跨了一步，挡在吴佩云身前，能源核心隔着黑毛衣透出暗红光晕，像块烧到极限的铁。
吴佩云甩开沈临的手，喘了口气：“所以现在怎么办？站着等我被复制成一百个自己？”
“门在这儿。”谢昭忽然起身，走向种植台后方那堵透明墙。墙面看似玻璃，实则由无数螺旋排列的基因链构成，冷光流转，触碰即反弹。
“常规手段无效。”他抬手敲了敲，“只有携带地球植物完整基因序列的活体组织，才能激活锁芯。”
沈临冷笑：“你是说，咱得拿棵白菜去刷门卡？”
“不用。”谢昭解开外套扣子，从机械心脏的缝隙里，轻轻抽出一朵花。
鸢尾花。
花瓣淡紫，根部还连着一小段金属茎，正是第60章那朵从他胸口长出来的怪花。此刻它蔫头耷脑，却在靠近基因墙时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认出了什么老熟人。
“这玩意儿是你心口长的？”吴佩云瞪眼。
“准确说，是灵泉浇出来的。”谢昭把花瓣按进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土壤、水源、光照——全来自你的空间。它不是地球原生，是‘你’的一部分。”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老式挂钟被拨动。蓝光顺着花瓣蔓延，整面墙的基因链开始重组，螺旋解旋又重缠，发出低沉的机械运转声。
厚重金属门从地底升起，尘土簌簌落下。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坡道，尽头隐约有光，像是某种生物舱在呼吸。
四人对视一眼，没人多话，脚步却齐齐跟上。
坡道不长，十米左右就到了平台。眼前景象让所有人脚步一顿。
一排排培养舱整齐列队，像竖立的棺材，密密麻麻嵌在墙壁里。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少女，闭着眼，穿着白色连体服，面容……和吴佩云一模一样。
“第001号到第099号。”吴佩云走近最近的舱体，面板文字清晰可见，“衍生体……待激活。”
“不是复制品。”谢昭扫描供能线路，“是分支可能性。每一个，都是你在不同选择下可能成为的样子——如果没穿越，如果没激活手镯，如果你选择了别的星球……”
话没说完，空气忽然震动起来。低频嗡鸣从四面八方压来，陆承闷哼一声，能源核心剧烈闪烁，裂纹里的光路乱成一团。沈临右臂袖子撕开一道口子，纹身处渗出血珠，顺着坐标线往下淌。
“它们醒了。”吴佩云盯着最近的舱体，里面那个“她”的睫毛动了动。
手镯又开始发烫，这次是整圈都在烧。她眼前一花，幻象炸开——
五岁的她在孤儿院啃冷馒头，十二岁的她在星际码头偷食物，十八岁的她跪在垃圾堆里捡种子，二十岁的她对着直播镜头笑说“今天种了三颗番茄”……
无数个“吴佩云”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睁开眼，全都望着她。
身体发烫，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她想后退，腿却不听使唤。
“佩云！”陆承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能源核心调至最大屏蔽模式，环形护盾瞬间展开，隔开那股诡异共振。
沈临冲上来抓住她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听着，你是那个每天直播种菜、被粉丝叫‘奶奶风种菜姬’的人。你是林小满追着喊姐的吴姐，是你自己选了这个名字，是你自己一粒种子一粒种子种到今天的！”
他顿了顿，眼神罕见地软了一下：“你不是谁的实验品，你是活生生的人。”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吴佩云狠狠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冲进脑子，幻象瞬间崩塌。她喘着气，指甲掐进掌心，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下次能不能别等我快疯了才说话？”
沈临松开手，嘴角抽了抽：“我说多了怕你感动哭，直播间礼物刷爆我可不负责。”
谢昭忽然出声：“能量源在地下中枢，标记为‘主控意识接收端’。”他盯着终端，“它们不是被动等待激活——是在等‘原点’主动接入。”
“所以只要我站上去，就能一键启动全球复制计划？”吴佩云冷笑，“郑旭可真会给我安排工作。”
话音刚落，穹顶投影骤然亮起。
郑旭的声音响起，不带情绪，却像冰锥扎进耳膜：“三百年前我没能完成的完美生命体，今天终于成功了。”
画面切换，中央控制台显示三十个红色光点，遍布星域各大基地，倒计时赫然跳动：72:00:00。
“这不是复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狂热，“是进化。当所有衍生体同步觉醒，母体意识将覆盖全星域，真正的‘集体生命’就此诞生。”
吴佩云盯着那一排排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然笑了。
她抬手，麻花辫无风自动，芝麻粒簌簌掉落。
“你说我是母体？”她一步步往前走，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嗡鸣，“那你搞错了。”
她停下，直视前方百倍于己的复制体阵列。
“我不是你们的母体。”
她握紧拳头，腕上玉镯蓝光暴涨。
“我是她们的原点。”
话落刹那，最近的三个培养舱同时亮起红灯，舱内少女缓缓睁眼。
同一时间，谢昭手中的鸢尾花最后一片花瓣脱落，飘向地面。
陆承的护盾出现细微裂纹。
沈临抹了把脸上的血，低声骂了句脏话。
吴佩云站在原地，看着三个“自己”从舱中坐起，赤脚踩上地面。